“原來是這樣。”他釋然地笑了笑,說,“以後還是注意一點,每月的這個時候不要喝太涼太冰的東西,也儘量不要碰到冷水,否則下次說不定肚子還會疼的。”

    “每月?”

    她一愣,腦子中忽然閃過了什麼東西,猛地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臉“騰”一下劇烈地紅起來!她……她是來那個了?下意識地往自己腿部看去,發現校服褲子間竟然染上了血跡!她低叫一聲,猛地拉高被子將自己緊緊蓋住,慌亂地向牀裏躲閃,卻見剛纔她躺的牀單上竟然也被染血弄髒了!

    “……我……我……”

    她羞愧得恨不能立刻消失!

    剛剛路上去廁所的時候明明還沒有血啊,爲什麼現在會有?她有些慌亂起來,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她知道每個女孩子都會這樣,小學高年級的時候班上就有女生開始有了,她見過她們偷偷摸摸地拿着一包衛生巾去洗手間。初中以後,好像班裏每個女孩子都有了,只有她一直遲遲不來。她不好意思去問曉螢這是怎麼回事,當然更不能去問師父,卻不料第一次出醜竟是在他的面前。

    “對不起,我……我會把它洗乾淨的!”尷尬地想要把牀單上的血跡隱藏起來,又想馬上從牀上跳起來重回自己的房間,可是她身上都是血,該怎麼走回去呢?又急又羞,她死死地低着頭,再不敢看他。

    “沒關係,你不用在意那些。”初原的神情中竟也有些窘意,說,“需要我找曉螢過來嗎?”

    “……她應該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他重複了一下,又遲疑了一下,如果要繼續問她會很不合適,可是想到她方纔驚愕羞亂慌張的模樣,他低低咳嗽一聲,“……你以前,沒有過嗎?”

    她一驚,腦袋頓時快要低到牀單上去了。

    “……嗯。”

    好像窺破了什麼祕密,初原的神情更窘了些。“……你不用擔心,也許只是第一次例假纔會這麼痛,以後就不會這樣了。”提醒着自己學醫的身份,他儘量用自然的語氣來說,只是耳畔隱約的暈紅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哦。”

    “……你有衛生用品嗎?”

    “……沒有。”

    爲什麼要一直進行這樣的對話,臉頰通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她恨不得地上能有條裂縫讓她鑽進去就再不要出來了!

    “……我去初薇那裏拿些給你。”

    “不用了!我……”掙扎了一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纔好,爲什麼偏偏要在今天,換成其他時候,曉螢一定會幫她的,“……謝謝你。”

    推開小屋的門,初原拿着一包東西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見百草已經從牀上下來了。校服外套紮在她的腰間,擋住了身上尷尬的血漬。被她蓋過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好了,她正背對着他,將那條染血的牀單揭下來。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轉過身,視線飛快地落在他手中的衛生棉上,又飛快地閃開,說:“你還有換洗的牀單吧,我要把它拿走洗一下。”

    “留着我來洗吧,你這幾天還是不要用冷水洗東西比較好。”

    “我可以的!”她急忙說,緊緊抱住那條牀單不放手,“最多……我用熱水……”

    看着她臉上堅持的神情,初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把那包衛生棉放在牀上,說:

    “這是初薇的,你先拿去用。”

    百草臉紅地將那包衛生棉裝進書包裏,“那……那我走了……謝謝初原前輩……”

    “好。”

    看着她侷促地往門口走,他忽然又喊住她:“這幾天訓練的運動量不要太大。”

    “……是。”

    打開小木屋的房門,她走進傍晚的彩霞滿天中,臉上紅彤彤的,先是走了幾步,然後拼命跑起來,就好像身後有老虎要喫她一樣!

    第二天放學後,百草

    把洗乾淨曬好的牀單還給初原的時候,初原正站在窗前的桌旁,在人體模型練習鍼灸。

    “初原前輩,我洗好了。”

    不敢打擾他,她輕聲說。那些血跡她洗了很多很多遍,雙手都被肥皂搓得又癢又痛了,才終於一點點痕跡都看不見。

    “放在牀上就好。”擡起頭,把鍼灸用的針放進盒子裏,他打量了她一下,見她氣色比昨天好多了,微笑說,“身上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

    雖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的神情已經自然了許多,好奇地看看那個被鍼灸過的人體模型,忍不住心中很久以來的疑問,問道:

    “初原前輩,你學的是中醫嗎?”

    可是桌子上的那些醫學書籍,有些又像是西醫方面的。

    “不是,我的專業是西醫的臨牀醫學。”他笑了笑,說,“只是也蠻喜歡中醫的,所以兼修了中醫的一些課程。”

    “這樣啊。”

    “怎麼?”

    “……沒什麼。”她趕忙垂下眼睛,“我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適合做醫生。”

    “哦?怎麼講?”

    “初原,不就是出院嗎?”她小心翼翼地說,“當你的病人,一定可以很快地康復出院吧。”

    “哈哈哈哈,”初原笑起來,大笑的聲音也依然溫和,“不錯,確實是個當醫生的好名字。”

    見初原前輩並不介意名字被她諧音,反而笑得很開心,百草的脣角也彎成好看的弧度,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其實,你的名字也很好。”初原含笑說,揉揉她的頭髮,“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樣,有着草一般很強的生命力,不會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

    明白過來他是在說道館挑戰賽的事情,她心中隱約升起抹澀意,卻搖搖頭,說:“那天是我太狂妄了。若白前輩不讓我參賽,說到底是我的實力不夠。”

    “別想那麼多了。既然不參加今年的道館挑戰賽,就把這段日子當成一個假期,好好休息一下。”

    “假期?”

    望着面前這個女孩子如小鹿般烏黑的大眼睛,初原溫和地說:“心中有前進的方向,爲了一個目標而努力,是很好的事情。但是這並不意味着要悶着頭一直向前衝,有時候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歇,或者想一想,說不定會進步得更快。”

    她呆呆地聽着。

    看着她呆呆的一臉思索的模樣,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着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

    初原前輩說她聰明……

    晚上,曉螢做完功課去外間看電視劇了,房間裏只有百草一個人。坐在小桌前,她一邊心不在焉地翻動那本八分錢買回來的《旋風腿法》,一邊撐着臉呆呆地想。

    想得臉都微微有些紅了,她彷彿還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掌在輕揉她的頭髮,就像哥哥一樣。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她忽然覺得,也許他只是在安慰她。如果她真的聰明,就不會那麼狼狽地敗給婷宜前輩了吧。

    那場她敗得那麼慘……

    黯然地低下腦袋,她一點也不聰明,她甚至根本看不清楚婷宜前輩是如何出腿的,而她自己每一個意圖都在婷宜前輩的預料中。不,即使是秀琴前輩好像也能看透她的每一個出腿的意圖。

    爲什麼?

    這就是師父說的,她所欠缺的實戰技巧和經驗所導致的問題嗎?該怎麼解決呢?

    夜風從窗戶吹進來。

    百草茫然地望着桌面發呆,那本舊舊的《旋風腿法》被風吹得翻動起來,紙頁又黃又脆,上面那些潦草的字跡就像鬼畫符一樣。她無意識地盯着那些亂亂的字,良久良久,她突然眨了眨眼睛,湊近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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