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深情。
像是他看着山川河流,日月交替的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什麼人聽的。
可接下來的記憶,清晰猶如纔剛發生過。
雕花香榻,良辰美景。
有一女子,一身紅衣薄紗,喜帕遮蓋了她的臉。
她只露出一隻如藕般白嫩的小手,被他攥着。
他力道有些大,卻也知道並未把她攥疼,他的大拇指扣在她小手虎口的位置,輕輕婆娑,偶爾還能感覺到她那水蔥一般的指甲迴應他。
他的手心,明顯有一層細汗。
當真是緊張。
他透過對面窗戶之上的竹篾紙,隱隱能看到浮雲飄蕩的夜空上,掛着一彎弦月,光微冷。
而後他的桃眸微垂,看到了自己身上那大紅的金線滾邊婚服。
呼……
他的薄脣開啓,吐了口氣。
他的氣息非常薄弱,但女子卻感覺到了,她的腦袋微微動了動。
空氣中突然只剩下了他們二人心跳加速的聲音。
被紅燭照亮的新婚之房,香榻前的紫檀圓桌上擺放着一對兒白梨。
兩隻梨,顏色白如玉,用一條紅繩連接。
寓意:永不分離。
而在他看到梨旁的一株梨花後,他眼眶一擴,隨後溫柔闔了一半。
梨花花瓣,紅白相間,世上沒有哪棵梨樹,能開出這樣的花。
他在心裏默唸一句:玉雨梨白,此間紅。
想到這裏,他很輕的鬆開了女子的手,他擡手捋了一把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黑色長髮,然後拿過了放在自己另一邊的喜秤。
喜秤伸入了喜帕之內,然後挑起,之後她的無暇玉貌露出,兩人四目相對。
紅燭的燭光微微搖曳,他黑眸微斂,她魅惑的吊稍大眼也彎起,盯着他那張白皙俊美的臉。
他黑色的瞳仁看進了她那如玉如石如月的眼睛裏,他平展的脣角微微下垂,喉結明顯上下滾動,而後他淡淡道:“我們,該洞房了。”
一聽這話,女子突然擡起手,遮口噗呲笑了。
“哥哥,你緊張許久,就是爲說這句話麼?可是之前,你都與我洞房很多次了,新婚之夜和之前,會有區別嗎?”
女子看似要比他從容了太多太多。
屆時,他更是能察覺到內心的緊張,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可他卻在心裏想,她當真是可愛極了。
女子盯着他那張隱隱浮上緋色的俊臉,姣好的面容有意無意的湊近了他,小口一咧,“哥哥臉紅了!”
他喉結又滾動一下,眸子暗了暗,“取笑我可有意思?”
“嗯……”女子拉長了尾音,然後搖了搖頭,她的模樣就像難以理解他話中意思,但更像是因爲他的話,想到了別的。
片刻後——
“我與哥哥現已成婚,那日後,我定是什麼話都能說給哥哥聽,可對?”
他一愣,並未回答,而是將大掌放在女子小臉上,輕輕捏了捏,“嗯。”
“那哥哥臉紅了!”
他一怔,隨後脣角勾起弧度,捏着她臉的手也用了幾分力氣:“當真是敗給了你!”
她笑靨如花,隨後又問他:“那我現在便是重之妻,我該做些什麼呢?”
他話畢後,女子那雙大眼閃出了光,裏面滿是不可置信。
該是他這話,超出了她的預想。
但她又看他的面容認真到如同山盟海誓,她緩了很久,最後垂下了頭。
紅脣一抿,她低聲說:“哥哥,借今日你我永結同心,我想取一字,做我的新名。”
“嗯?”他疑惑,“怎麼?”
“哥哥名重,家之重,國之中,天下重,而我……”
咕——
女子話沒說下去,突然肚子叫了。
他一愣,脣角上揚,他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女子連忙擡起頭,臉上紅潮越來越濃,“哥哥不準笑我,今日我滴水未進。”
許是想起之前她取笑了他,而他便“小氣”的趁此機會,俊臉猛然靠近他,薄涼的脣碰在了她的櫻桃小口上。
“嗯,不取笑,夫君豈敢取笑結髮妻,嗯?”
果真他這麼一做,她那張臉漲成了紅辣椒。
他不再逗她了,雙手蓋在她的臉上,感受了一下她那幾近冒熱氣的臉,語氣溫柔道:“話睡前說,我去爲你做些喫的。”
之後他便站起了身。
記憶隨着他自己走路離開女子後,也模糊起來。
可此時,他心裏卻有一種很明顯的感覺,有一點極爲重要的東西馬上就可以想起來了,可爲什麼……
爲什麼就是死活都記不起來。
可只是這些,卻又告訴了他太多太多顛覆他認知的東西。
目光聚焦,他看向了經過他身旁的那對兒冥婚夫婦,他們身着大紅婚服,與他記憶中,他與女子的婚服顏色無異,可樣式卻天差地別。
面前那對兒夫婦,他們的婚服,該是清代的。
而他記憶裏的,似乎比明代還要久遠。
魂銷四世,梨白未現。
魂。
銷?
四世?
記憶裏,他的名字叫重。
而女子……玉雨梨白,是她?
突然他渾身陡然一驚。
四世,會不會是……四輩子。
一花,一生情,幾世,尋一人。
此時扒開衣領,看看那鎖骨之上的梨花枝丫。
突然,他懂了。
可懂了這些還是不夠。
他此時只覺得,自己身上更是有很大的謎團。
若是幾世他都在尋找一人,那每一世,他都要來到冥界,經過三生石對他靈魂記憶的梳理,再生爲人。
可當他考慮到這一層後,他整個人又愣怔住了。
他記得,自己從陽間來冥界是有一件事要做的。
關於一窮被打的魂飛魄散,是否有辦法能讓他的靈魂重聚,哪怕只是一魄也可以。
可怎麼如今,他怎麼忘記自己想要去問什麼人了?
難道是問單軼?
不,不是!
對,他在陽間與安兒在一起時,單軼一人在冥界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