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直說:“安排好了。”

    然後車裏就不再有人說話。

    馬車晃晃噹噹往前走,車輪碾過地面肖似是小鬼啃食的聲音,聽得人慎得慌。

    當馬車走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傳來好多人的呼喊聲,項直他們坐在車裏相視一笑。

    車外又是一幫儒服書生,不要命了一樣哭着往車隊前一跪,請求皇上看在忠正侯赤膽忠心的份上能放過忠正侯,三輛蒙着黑布的馬車被截住了,那一串御林軍也被截住了。

    押運人犯的禁軍如臨大敵,今天可讓那些真真假假的儒生折騰慘了。

    路邊上的人家悄悄推開窗戶,從縫隙裏看熱鬧。

    禁軍和儒生們正在對峙,都不肯退讓,突然有儒生撲向馬車,因爲進軍們都得到過軍令,如果對方沒有亮明兵器禁軍一律不準出刀,所以他們這會兒只能跟這幫儒生空拳應對。

    儒生仍舊是有真有假,不過他們顯然是吸取了白天的教訓,身上沒有帶刀,真儒生負責分散禁軍的視,假儒生負責逼近馬車。

    儒生的數量遠遠高於禁軍人數,混戰之中,終於有人拉開了馬車的車門,可馬車裏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拉開門的人憤怒地大吼:“我們上當了!”

    不管他們多麼憤怒就不能改變真正載着項直他們的馬車從小路,由幾個隱衛押送去了大理寺的事實。

    項直他們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項直看了一眼馬蹄子,都包裹着厚厚的布,怪不得走起路來那麼安靜。

    項直的心這時候已經沉下去了一半,他對外的聯繫渠道幾乎全部斷絕,現在他就只能靠他入宮前的那些佈置和他留在外面的人手了。

    雖然他知道何子兮是個聰明的丫頭,可在他看來,再聰明也不過是個丫頭,能有什麼本事?還不是靠着定王和太皇太后的庇佑她才能風光無限。

    他故意從關係緊張的京西折衝府挑起了族羣對立,按照他的算計和佈置,這個時候這場對立已經蔓延到全京城各個衙門,包括同樣在定王控制中的京東折衝府,定王這時候就算想要出兵京城南門征討京前折衝府,定王也沒有那個力量能那麼快協調好這個族羣對立,甚至由他這個異族大頭目出馬調解,還會引起更大的族羣衝突。

    那麼,何子兮可以動的兵馬就只剩京北折衝府的樊黎了。

    大理寺的前門也是被儒生包圍着,他們指着大理寺的大門謾罵林天佑是協助異族侵吞中原的奸臣賊子,是認賊作父的小人。

    可和這幫儒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十幾個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農,跪在大理寺門口感恩戴德地給大理寺磕頭,稱讚林天佑是青天大老爺,幫他們討回了公道,聽說今天大惡人項直就要歸案,他們攜老扶幼前來向林青天謝恩。

    這回儒生們不幹了,項直是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是民族脊樑,從哪來這麼一幫泥腿子居然說英雄是惡人;林天佑纔是惡人好吧,怎麼到他們嘴裏林天佑成了青天了?

    有的儒生就覺得,異族侵吞中原,破壞中原教化這是大事,他們那幾個農民

    的地就算被項家搶了,那也不還在中原人手裏嗎?這算什麼大事?人分三六九等,農戶地位低下形同螻蟻,是死是活於國無異,他們這些讀書人,還有項直這樣的世家官員,都是要撐起國家社稷的棟樑之才,現今棟樑被逐,國將不國,幾個種地的泥腿子出來瞎攪和,這幾個泥腿子就是國家罪人,死不足惜。

    還有的儒生不這麼想,道德經中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有人都遵循道法而生,沒有區別,沒有貴賤,就算高低不同,項家強搶農戶土地,還打死打傷人命,這有違道德良心,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老農一邊,沒那麼多想法,誰殺人越貨誰就是壞人,可都是幹農活兒出身的,論力氣,哪個儒生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可要論說嘴,農民哪裏說的過儒生?

    大理寺衙役和禁軍兵卒用欄杆在大理寺門口圍了兩個圈,把書生和農民分開圍起來,讓他們隨便嚷嚷,愛怎麼叫怎麼叫。

    沒過多大一會兒,又有人人也來罵,是住在附近的市民,大晚上的被這兩幫人吵得不能睡,憋了一肚子火來吵架。

    那些混雜在真儒生裏的假儒生這時候特別無奈,他們出來的時候確定的目標是趁亂劫走項直他們幾位大臣,可押送項直他們的馬車壓根就從前門走,直接走了後門。

    現在要想劫走項直,那就得衝進大理寺。

    本來藉着人多勢衆,而且都是無罪的儒生,禁軍和衙役不敢大開殺戒,他們衝進大理寺是完全可能的,可半路上殺出這麼多農民擋着大理寺的門不說,還有市民出來罵他們破壞秩序,眼看着市民要和農民合流,他們這邊的儒生卻分成了兩三個派別,有爲了民族大義要堅持解救項直的,有要對項直所做所爲重新評估的,還有乾脆要撤退的。

    白天的時候,他們動刀逼迫儒生就範,有很多讀書人對他們的行爲產生了懷疑,已經有不少徹底倒戈,所以上面命令他們晚上不許動刀,可這不動刀的仗怎麼打?他們不會呀!

    大理寺外的真假儒生直犯愁,被直接押送到大理寺打牢的項直等人也是犯愁。

    項直的牢房還算整潔,是個三人間,跟他的兩個兒子關在一起,他剛走進牢房,那個鎖門的獄卒左右看看無人,擡起頭對項直說:“侯爺莫急,已經安排好了。”

    項直有些不耐煩:“剛纔在路上就說安排好了,結果中了那妖女的暗度陳倉之計,老夫這不還是到了你們這牢房來了嗎?”

    獄卒苦笑:“侯爺,我家大人也是氣的摔了好幾個茶杯,誰知道那死丫頭那麼狡猾?可這次,不會有問題了。我家大人跟樊黎的交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我家大人送過去的錢他收了,送過去的女人他睡了,現在他想置身事外,怎麼可能?我家大人讓我給您捎個話,妖女果然狡詐,她沒有派董老妖去平定族羣混亂,而是就讓他們那麼亂着,只讓京東折衝府出兵把守住了東北西三個城門。更重要的是,她派樊黎去了南城門。只要樊黎到了南城門,和京前折衝府還有那位大人的人馬一回合,這京城還算什麼,不是眨眼就被夷爲平地了?”

    項直點了點頭:“那位那邊一定要打點好,那可是一匹喫人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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