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佑趕忙給珠玉帶路,問:“珠玉姑姑,這……不用給公主請個太醫看看?”

    珠玉說:“馬車上有藥,已經有人去熬了,林大人不必擔憂。公主是有不適,不過沒有大礙。還請大人們言簡意賅,不必要的禮數都省了,算是讓公主稍作休息。”

    幾位大人跟在珠玉身後連連稱是。

    在一間狹小,通風不太好的房間裏,珠玉把何子兮放在墊了棉被的椅子上。

    何子兮睜開了眼睛,很喫力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死氣沉沉地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幾位官員。

    這房間裏熱,光線也不明亮何子兮覺得稍微舒服了些,可苦了正裝的官員們,裏面的衣服都被汗打溼了。

    何子兮聲音虛弱地說:“辛苦各位了。現在不是在朝堂上,大家不用那麼拘束,要是熱,外套就脫掉吧。”

    大臣們哪敢真的脫啊,這可是個公主,不是個王爺,他們一個勁兒地說不熱。

    何子兮勉強笑了笑,然後就開始問大理寺着火前後的事情,她問,官員們答,有一個小太監在一旁記錄。

    何子兮的冷汗就跟泉水一樣,一股接着一股,珠玉沒過一會兒就得給何子兮擦擦,何子兮的臉色看上去也不好,越來越白不說,眼神都有些渙散,說話的時候很虛弱,聲音那麼小,要是不是屋子裏安靜,林天佑他們根本聽不清何子兮說了些什麼。

    最讓林天佑揪心的,是何子兮每隔一會兒就閉一閉眼睛,雙拳緊握,明顯是在忍疼。

    珠玉好幾次跑到房間門口指派小太監去催藥,被何子兮制止了,何子兮說她這樣亂跑是在給大人們添亂,沒說幾句話都讓她跑忘了剛纔說到哪了。

    何子兮狀態很不好,腦子裏一片漿糊。

    她經過這兩年的調養,月事的時候已經很少吐了,可這次她一直精神緊繃,連夜奔波,疲累和緊張一直沒斷過,症狀又加重了,剛纔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喫過止疼的藥,這會兒藥勁過去了,腹內一陣比一陣疼,還泛着噁心,搞不好一會兒還得吐一次。

    總是如此,何子兮還是發現了問題。

    大理寺的這幾個官都是說半句留半句,最關鍵的話總是留在肚子裏,有時候有些話說完還互相遞一個眼色,他們這是隱瞞她什麼?

    這時候小連子終於把藥送來了,珠玉風一樣衝到小連子身邊,接過藥碗。

    不大的小屋子裏頓時瀰漫着弄弄的藥味。

    何子兮皺着眉頭,一口氣把藥都喝了,身上好像有了點熱乎乎的感覺,臉色不再那麼慘白了。

    林天佑他們幾個微微嘆了一口氣,沒孃的孩子果真很可憐,他們家裏那十五六歲的半大姑娘們,喝個藥各種蜜餞能擺一桌子,全家人圍着各種哄,折騰半天能喝進去半碗就不錯了,看看何子兮,喝藥就跟喝水似的,連一口糖都沒要,只不過加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口而已。

    林天佑清晰地記起當初,何子兮的馬車在宮外遇刺,他去找何子兮錄口供,那時候的他還以爲何子兮是個在後宮裏只能等死的弱者,可現在他明白了,何子兮纔是站在後宮最高點的那個獵食者,就連當初那場蹊蹺的刺殺都恐怕是何子兮自導自演的一場戲而已。

        何子兮放下藥碗,說:“諸位大人,本宮今日實在不適合辦公,該問的,本宮已經問了,該說的本宮也說了,這就回宮去了。”

    大理寺的兩位少卿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有林天佑的臉上有些有口難開的遺憾。

    何子兮扶着珠玉站起來,慢慢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跟珠玉說了兩句什麼,跟在何子兮身後的三位大人誰都沒有聽清楚,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送走了何子兮。

    林天佑看着何子兮遠去的馬車,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其實何子兮並沒有回去,她讓馬車回了皇宮,她帶着珠玉到了一間尋常的茶樓來。

    這茶樓沒有雅座,一樓是大廳,二樓圍着窗戶的一圈是用竹蓆圍成的一個一個格柵。

    何子兮點了一壺溫熱的祁門紅茶,貌似悠閒地坐在格柵裏聽外面那些客人的交談聲,這種茶樓酒肆的地方,其實正是很多寒門學子交換信息的地方,比如哪個世家大族正在招募門客,招募哪一類的門客,要有文采的還是要能理政的,天下學子都有個通病,就是文人相輕,總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總要把自己的才能拿出來顯露一番,尤其是當週圍有年輕女子時更甚。

    就連今日項直滿門慘死都沒有攔住這些學子們誇誇其談,鍼砭時弊。

    何子兮坐在格柵裏,聽着外面學子們的高談闊論,忍不住有些想笑,人才是有,不過更多的是飄在天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朝廷要真的想要用這些人,就得先讓他們屈尊從天上下來。

    林天佑穿着常服匆匆趕來的時候,正巧有個學子在茶樓裏大談女子的德行修爲,雖然沒有明着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他們可不覺得女人應該追求權勢,女人專注於夫君和孩子纔是美德,還說了好幾個女子最美的瞬間,比如撫琴作畫之時,比如賞花詠月之時,再比如相夫教子之時,偏偏不會有當街扒男人衣物之時。

    難得的,這種論調得到了廣大學子的一致贊成。

    發表這段高論的學子,說完之後還朝與何子兮相鄰的格柵裏面看過去,那眼神別有深意。

    何子兮跟着往格柵裏面看了看,因爲有竹蓆擋着,所以何子兮看不清裏面人的面容,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裏面是一位穿着一身白色綾羅,身材苗條的小姐正在作畫,看樣子畫的是街上的行人。

    何子兮不無羨慕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她也能這樣悠閒自在,花大把的時間在畫畫上就好了,她喜歡刺繡,可已經很久沒有繡過了。

    林天佑看了一眼那初生牛犢正找死的學子,然後低着頭匆匆進了何子兮的格柵。

    因爲林天佑和何子兮是偷偷在此見面,所以林天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何子兮,一進來就先是作揖,然後就站在椅子旁邊等着吩咐了。

    珠玉開口道:“我家大小姐請先生過來,就是想讓先生看看小姐的詩句,先生莫要拘束。”

    何子兮示意林天佑坐下。

    林天佑又作了一揖,這才搭着椅子的邊坐了。

    何子兮聲音不大,語氣也溫婉,可這話的內容卻讓林天佑虎軀一震,何子兮問:“說吧,你們隱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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