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兮收回目光道：“我以爲你不會這麼輕鬆地說出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霍肆雙手一攤：“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恐怕更難聽，還不如我自己說。”
何子兮沉默了，她不知道這個話題要怎麼繼續下去，接着討論霍肆一點都不光彩的身世嗎？那話題會不會太過沉重了？
霍肆倚靠在車壁上，說：“看不起我了？”
何子兮搖頭：“沒有。”
霍肆笑道：“一定有，否則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何子兮無奈道：“侯爺覺的我該怎麼辦？掬一把同情淚？”
霍肆說：“至少說一句，英雄不問出處。”
何子兮反問：“這話你信嗎？如果你沒有一個做侯爺的爹，如果我沒有做皇帝的父親，咱們兩個現在會坐在這輛馬車上？如果我不是皇帝的女兒，恐怕你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吧。”?
霍肆被頂懟得沒話說，只能嘟囔一句：“那你怎麼個意思？”
何子兮說：“你爹已經是衛安侯了，你娘是誰，重要嗎？”
霍肆問：“你覺得你娘不重要嗎？”
何子兮眼角一挑：“這世間能有幾個董宛如？歷史上那麼多皇帝，開國女將有幾個？今後的人，就算不知道德順帝是哪朝哪代的皇帝，也會知道董宛如是個多麼威風的將軍。一般人能跟我比嗎？”
霍肆只能點點頭了，確實，何子兮這出身一般人還真的比不了。
何子兮好像突然開心起來，趴在窗戶上微笑着哼着小調，那小調是虞朝很常聽到的母親在哄孩子睡覺的時候唱的小曲。
何子兮哼了兩遍，霍肆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哼起來，他小時候也聽到過。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街邊賣風車、五彩線之類小攤越來越多，何子兮拍了拍馬車喊停，她要下去走走。
何子兮從車上下來，霍肆就跟着下來，何子兮這邊瞅瞅那邊看看，霍肆就跟在後面溜達。
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麪人、風車，霍肆真不理解，何子兮這種超正都玩得轉的人，怎麼會喜歡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一直走到一個套圈的攤位前，何子兮伸手跟珠玉要錢，珠玉摸了摸，身上只有整塊的銀錠和銀票，然後何子兮轉了個身，眨着一雙無辜的眼睛，舉起一隻小手，眼巴巴地看着霍肆。
霍肆輕輕搖了搖頭，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出十幾個銅板。
何子兮一點都不客氣，一把就都抓過去了。
何子兮平日裏哪有閒暇玩遊戲，那一把竹圈都扔出去也沒套住一個，把珠玉看的眼急，一個勁兒地喊：“這邊，這邊，那邊，那邊！”
沒過一會兒，何子兮就扔完了所有圈。
何子兮問珠玉：“要不再買幾個？”
珠玉說：“再玩，一會兒玩別的錢就不夠了。”
霍肆突然
說：“管夠，玩吧。”
何子兮一回頭，發現霍肆手裏提了五大串銅錢，“財大氣粗”地站在她身後，那得意的，腳丫子都是一顛一顛的。
珠玉挺了挺腰桿：“咱現在是有錢人了！主子，來，放開玩！”
何子兮突然覺得自己這是跟了兩個土財主出門了。
何子兮的準頭實在不行，怎麼都套不住，霍肆乾脆自己上手，沒過一會兒，攤位的小老闆快哭了，求着霍肆給他留點。
然後霍肆和珠玉揹着五六隻小兔子，七八個做工粗糙的布娃娃，還有十幾個不知道什麼木頭做成的髮簪，晃晃蕩蕩跟在何子兮身後繼續往街裏面走。
何子兮心說，既然都跟着土財主出門了，那就不用客氣了，見到什麼感興趣的就是買買買，霍肆時不時也摻和一腳，這個好看那個不好看的。
何子兮發現這個人眼光其實還是不錯的，比如他給自己挑選的劍墜，把人家鎮店之寶都買下了，雖說玉質不是極品，可墜子上棕色皮繩編成的結手藝很不錯，花樣複雜但是不臃腫，很有種水過山澗的舒暢感，而且皮質也好，拿在手上很有質感。
不過啊，千萬不能讓霍肆挑選女孩子用的東西，凡是他挑的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樣式，不是紅花綠葉就是金銀堆砌，不管多高檔的店鋪裏，都能讓他找出路邊攤的商品，如果說這也算是才能，何子兮至今沒有遇到過有誰還比霍肆更有才的。
何子兮和霍肆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買，何子兮顧着買東西，竟然把朝廷裏那些紛雜的事都忘了，腦子一時不轉彎，在一家刀劍店鋪裏，拿着一支一個半手掌那麼長的小匕首，遞到霍肆面前說：“路遠，你看這個……”
剛開口，何子兮心說，壞了！
霍肆看着何子兮給他挑選匕首，本來還挺開心，這女子手掌很小，手指纖細，手上拿着匕首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可一轉頭，何子兮嘴裏叫出了別人的名字，霍肆剛纔愉悅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看着何子兮想要放棄，霍肆一把拉住何子兮的手：“路遠……是王彥吧？”
何子兮努力收回手：“我叫錯了。”
霍肆湊到何子兮耳邊問：“你還喜歡他？”
何子兮不再說話，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霍肆對着何子兮的耳朵，暴戾地說：“這樣很好，爺喜歡！你喜歡王彥，可你不得不討好爺的模樣，爺真喜歡！要是就這樣被爺壓倒，哭着求爺放過你，嘴裏再喊上兩聲，讓王彥救命，爺更喜歡！”
何子兮緊咬着牙，一聲不吱。
霍肆讓店老闆拿一把斧子來，店老闆不知原委，讓小二去後院拿了劈柴的斧子來。
霍肆在何子兮耳邊低語的那幾句話珠玉聽不大真切，可她從零零星星的詞句和主子的臉上看出不是什麼好話，珠玉臉色陰沉，隨時戒備着霍肆對她家主子動手。
店老闆把斧子拿來以後，霍肆把拿把匕首往地上一扔，操起斧子就砸到了那匕首上，隨着巨大的敲擊聲，地面上凹下去一個坑，整個店裏的人都覺得腳下的地面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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