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肆笑得詭異,一點都不推拒,把銀票揣進懷裏,說:“霍某一直在等王爺,怎麼會嫌棄?”

    謹王十分高興。

    這算是謹王何敬和衛安侯霍肆第一次正式會面,當然不會深入探討朝政,只是閒聊到了前些時日謹王墊資賑災的義舉。

    謹王有些羞澀地擺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霍肆道:“王爺仁慈,對王爺來說行此義舉只是區區小事,可在有些人眼中,此乃別有居心的大事。”

    謹王眼皮一跳:“還請侯爺賜教。”

    霍肆低垂眼簾,道:“王爺浸淫朝政多年,還需霍某賜教?大長公主的硃砂王爺恐怕也是見過的。”

    霍肆把話說到這裏,謹王心中一緊。

    虞朝循舊制,奏本分爲兩種,一種是經由官員逐級上報,並由尚書房批覆下發執行,或者尚書房不能定奪,上交皇上請旨的,叫做題本;另一種是三品以上官員有權向皇上直接遞交奏摺,奏摺寫好之後密封,直接交到御書房,由皇上批覆。

    也就是說能從皇上手裏硃批下來的不論是題本還是奏摺都是重大事項。

    現在何子兮在御書房做攝政公主,不論尚書房處理不了的題本還是奏摺都是由何子兮硃批,霍肆特意提到墊資賑災,又提到何子兮的硃砂,這就是說霍肆在御書房見到了題本或者是奏摺,而且都有何子兮做了對他不利的硃批。

    霍肆只提點這一句,謹王就覺得他今天沒有白來,趕快起身對霍肆又是一揖:“侯爺提點之恩,小王銘記於內。”

    霍肆立刻扶住謹王:“王爺何必如此?霍某久居邊陲,中土之習俗多有不通,還需王爺賜教。”

    這就是要互通有無了,謹王心中大喜,當即與霍肆約定了下次相見之期,然後匆匆離去。

    他要爲何子兮可能做出的任何舉動做好應對之策。

    謹王走了,霍肆送至大門口,看着門內那棵多年的老柳樹在風中搖曳,他露出了難以令人理解的微笑。

    當晚常先生得到了一隻烤的噴香的小乳豬,小乳豬的後背上用蠔油寫着:漂亮大妞,常先生表示對這隻漂亮大妞很滿意。

    霍肆和謹王密會的時候,何子兮正在御書房痛斥工部尚書。

    柘林水患一直沒有杜絕,堤壩一直在修,水每年都會氾濫,雖然再也沒有發生德順年間那樣的大水災,但是小水災還是年年上演,每年都會淹死人,何子兮想起她曾經向樊黎做出的讓他的家鄉變成人間天堂的承諾,每次看到柘林水災她都會臉紅。

    何子兮爲了查清其中的緣由,令尚書房調閱了近五年柘林水患的題本,何子兮幾乎是不眠不休把這些摞得像是小山一樣高的題本都看了一遍。

    剛開始看她還看不出問題,可看到後面就發現了問題。

    好幾份題本里都附了堤壩的截面圖和初步的工程量計算,同時還有各項費用的預算,這些預算金額和工部申請的工程款數額基本相同,初步可以斷定工部沒有貪墨這些工程銀子,就算有貪墨也是很少。

    可這些堤壩的截面圖很多不一樣的地方,甚至

    最近的一份題本里,截面圖居然畫倒了!明明應該是大頭朝下,可那題本的附圖是大頭朝上!何子兮不用專門學過工程,單看這份圖就知道這種堤壩它自己站着都難,更何況是靠它擋水。

    何子兮把題本摔在工部尚書的面前,工部尚書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連連磕頭,何子兮問話,他的眼睛卻四下裏來回看。

    何子兮嘆了一口氣,說:“不用怕,本宮向來不喜歡那麼多人在跟前伺候,人多嘴雜,害的本宮想聽句實話都沒人敢說。這地方只有珠玉一人,還有三個隱衛,沒有外人。”

    工部尚書這才舒了一口氣,說:“臣不能欺瞞公主,工部中的官吏,懂得工程的不過十之二三,其餘的,都是各家的門客或者庶出少爺。因着臣的這個工部勞苦,他們只想着以工部爲踏板,積累資歷,也好升任調職,誰肯花那個工夫琢磨畫圖算數這等……閒事?”

    何子兮氣笑了:“身爲工部大員,畫圖算數能算是閒事?”

    工部尚書苦笑:“升職纔是大事。”

    何子兮揮了揮手讓工部尚書起身,道:“既然如此,你寫一份奏摺上來,把能畫會算的人員名單給本宮,本宮來做人員調動。”

    工部尚書說:“可是公主,能畫會算的,大多都是低層小吏,甚至連門客都不是,公主若是執意提拔,怕是又熱了諸多的世家。”

    何子兮想了一陣:“考試吧。”

    工部尚書一愣:“考試?”

    何子兮說:“工程方面的書籍,你那裏是有的吧?”

    工部尚書點頭:“有的,可是誰願意學呢?”

    何子兮說:“那就逼着他們學!你來出考試卷,出必須書目,兩個月後,工部官吏考試,在奉天殿舉行,由皇上和本宮監考,官員品級由考試成績確定。世家大族家的少爺也好,門客也罷,都是人中龍鳳,還怕考不過泥腿子出身的小吏?”

    工部尚書快要驚掉下巴了:“公主,這樣當然最好,可是……公主,臣擔心有少爺們怕考試,早早就調職到別的部去了,考試後,臣手下人不夠用,還是做不了差事。”

    何子兮說:“那就擴大範圍,不僅僅侷限於工部仙人官吏,現在賦閒的少爺和門客們,有意願進入工部的,均可報名。”

    工部尚書遲疑不決,可奈何何子兮決心已下,他只能領命告退。

    一邊從御書房出來,工部尚書一邊想,如果公主此招可行,那將是前無古人的創舉,將會爲後世選賢任能開闢一條更爲廣闊的道路;可如果被世家瘋狂反撲,那就會在皇室和世家之間挖開一條天塹鴻溝,徹底傷了虞朝的命脈。

    工部尚書想了好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可一回到衙門裏,看到那些想要解決水患的小吏們用卑微的身軀對抗着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少爺們的胡亂指揮,工部尚書心中一熱,就算是要挖鴻溝好了,大不了他跟公主一起跳進去填坑。

    何子兮剛送走工部尚書,一個小太監跑進御書房向何子兮稟報,謹王又去了角鬥場,因爲場內人多,他們沒有盯住謹王,不知道他中途是否離開過,但是決鬥賽散場的時候,謹王是跟着他的朋友們一起從角鬥場裏走出來的。

    何子兮點頭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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