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不足爲懼，唯一個慕容止，乃我晉國最大憂患，天下最大憂患，便楚國皇族腐朽之至，慕容止一日不除，楚國一日不滅，晉國一日不寧，天下一日不得統歸晉姓。”
那時候，她還是意氣風發的越少將。
打過幾次勝仗，看過幾本史書，也想着帶兵縱橫，一統八荒，收復天下。
那時候，越厲升便是這般對她說的。
彼時她覺得，越厲升怕是老了，鬥志也不如從前了。
她不過初初帶兵，便可以吊打程立武。
越厲升甩給她一堆史料，又帶她上了幾次戰場。
那時候她方纔知道，晉國實在是太弱了。
她有許多的抱負，有太多的想法，可是當士兵們幾乎要喫不飽飯的時候，是沒有辦法完全聽從將軍的命令的。
若非晉國上有天塹下有長河，怕是早就被人攻克了。
想起越厲升，宋小九的眼睛就忍不住紅了紅。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越厲升就是把她當成兒子來養的，他教她兵法教她長刀，教她運籌帷幄，教她一切閨閣中的女兒不會學到的東西。
後來，她亦不負衆望成爲越厲升驕傲的女兒，越國的少將軍。
女紅她不會，唱歌跳舞她也不會，女兒家會的東西她統統都不會，那些大家小姐湊在一處說話的時候，她永遠都插不上話去，她想，還不如和晉平濱鬥嘴比武來得快活。
越厲升曾說，慕容止死，晉國方生。
如今，慕容止差點就死了。
宋小九心頭一抽。
可是她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她是越厲升驕傲的女兒，有什麼事情，大家儘可上戰場，私底下的暗算，算不得君子所爲。
縱然她已不是越如歌，卻還是記得越厲升曾經對自己的每一句教導。
他縱然嚴苛，但是到底是希望自己好的。
放開楚玄胤不提，楚元帝到底是一個父親，居然能真的對着自己的兒子舉起刀來，當真是枉稱一個“父”字。
宋小九抽了抽鼻子，越厲升此生最不信因果報應鬼神之說，不知道來日若有機會站在他面前，他會不會認出自己。
宋小九一路想着回去，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東宮的門口。
今日大殿上發生的事情外面的人知道的並不真切，但是捕風捉影更叫人害怕，真真假假的信息讓這些個秀女一個比一個忐忑。
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怎麼樣了，如若真的死了，她們不是還沒出嫁就要守寡！搞不好還要去給楚玄胤陪葬！
都是花一樣的年紀，誰不擔心呢！
常婉柔也捏了一手心的汗。
如果是之前的話，她還可以想辦法讓程立武把自己給接出宮去。
可是那天晚上，自己當着程立武的面跑到了楚玄胤的懷裏……
常婉柔抿脣，不要緊的，不要緊的，只要自己對程立武撒撒嬌，他一定什麼都會聽自己的。
對！就這樣！
那些個秀女無心再修習什麼宮中規矩，都湊在
門口說話，嬤嬤們說了兩句也沒什麼用，法不責衆，況且這些嬤嬤心裏也沒着落，只得由着她們去了。
宋小九！今天早晨她是和太子殿下一起離開的！她一定知道點什麼！
“宋隊長！”一個秀女先行提着裙子過來，盈盈對宋小九行了禮。
之前聽說常婉柔一直對宋小九有想法，不過也沒看見宋小九對常婉柔特別。
本來就是嘛，常婉柔長得也不見得多麼好看，不過就是會撒嬌，總不能每一個男人都被她騙了去！
宋小九隻瞥了那個秀女一眼，冷峻的目光讓那秀女渾身一顫，差點腿一軟跪在地上。
“誰讓你們在這裏嘰嘰喳喳的！”宋小九掃視衆人，沉聲開口。
“宋隊長！太子殿下怎麼樣了啊！”有一個大膽些的秀女問了一句。
宋小九掃了一眼前頭排成長排的太醫，“太子殿下怎麼樣，都與你沒什麼干係，你們要是曾好好學習宮規，就該知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說完，宋小九便對那嬤嬤喝道：“還不趕緊把她們帶下去！在這門口談笑風生，存心丟殿下的臉嗎！”
宋小九從前就很討厭女人聚堆，她還是越如歌的時候，不知道被她們在背後編排過多少次。
那嬤嬤還沒見過宋小九發這樣大的火，趕緊唬着那些秀女們往院子裏走。
後頭有一個侍衛對另外一個侍衛努了努嘴，“呵，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當了個副隊長就頤指氣使的，還以爲現在殷勤一點，等殿下醒過來，就會讓她做個什麼大官嗎？”
宋小九忽然駐足，回過頭來。
那個侍衛被嚇了一大跳，趕緊站直了身子，假裝自己剛剛什麼也沒有說過。
宋小九朝他走了過去。
那侍衛心跳如擂鼓，宋小九的身手，他也是見識過的。
“把大家都召集一下，我有話要說。”宋小九看了他幾眼，然後冷聲開口。
那侍衛不敢有違，匆匆點頭，隻眼睜睜看着宋小九踏進了楚玄胤的宮室。
奇怪了，這宋小九明明略顯單薄，爲何有這般逼人的氣勢？
宋小九進門的時候，伍喜正搖頭晃腦看着那些個太醫忙進忙出。
宋小九踢楚玄胤後腦勺的時候可沒留多少情面，她估摸着怕不是把楚玄胤給踢成一個智障了？
“殿下什麼時候能醒？”宋小九負手過去問道。
一個太醫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殿下後腦遭受重擊，恐怕要一天才能好，不過只要讓殿下安安靜靜躺着，再服用湯藥，說不定今晚就能醒過來。”
“嗯，”宋小九應了一聲，“勞煩諸位了。”
伍喜在後頭看了宋小九一眼，她看起來眼睛有幾分紅，想來是真的關心殿下吧。
宋小九邁步出去的時候，先前那些侍衛正朝着這邊過來。
“進來吧。”宋小九粗略掃了一眼，大約有二十個人，她推開旁邊宮室的門，走了進去。
等到人都來齊，宋小九方纔頷首，取了杯子倒了茶，一杯一杯遞與他們，“殿下昏迷，這幾日，有些事情我要囑咐一下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