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止，”慕容瑱想要從牀上爬起來，卻忽然被慕容止按住，“你來了。”
慕容瑱朝慕容止盈盈一笑。
這幾日回春天給慕容瑱開了不少滋補身子的藥方和食材，慕容瑱眼看着人也一點一點胖了起來，不再像是初初被慕容止抱進宮時，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樣。
正因爲此，此時的慕容瑱，也越來越像是自己記憶裏的慕容瑱。
從前自己幼時，姐姐也是這般，總喜歡對自己甜甜地笑。
“阿止，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阿止，舅舅今天又給我們帶了好喫的！據說宮外現在是端午節，好多人都在街上玩呢！”
“阿止，你戴這條花繩可真漂亮！”
“阿止……”
從前聲聲呼喚皆在耳邊迴盪，慕容止驟然紅了眼睛。
慕容瑱趕緊半爬起身子，跪在牀上，輕輕幫慕容止拭去了他眼角的淚水，輕輕朝他面上吹了一口氣。
“阿止不哭，都怪姐姐，都怪姐姐，”慕容瑱輕聲安慰，像是在和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對話，“阿止，姐姐總是想不起來從前的事情，你一定覺得很難過吧。”
慕容止笑着搖了搖頭，外間站着的丫鬟都忍不住慨嘆，還從來沒有見過九千歲對誰這麼有耐心過。
“姐姐要是想起來，我才更難過。”慕容止把慕容瑱停留在自己面上的手拿了下來，輕輕放進了被子裏。
“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慕容瑱點了點頭，見慕容止似乎有要走的意思，慕容瑱趕緊抓住了慕容止的胳膊，輕聲開口，“阿止，姐姐知道你的心思，做姐姐的，最瞭解弟弟，也最心疼弟弟，姐姐雖然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但是阿止，姐姐總是爲你好的。”
“恩，”慕容止脣角輕勾，“我的姐姐，自然是樣樣都爲我好的。”
慕容瑱仰頭去看慕容止，那雙雖然清冷卻也清澈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撒謊的感覺。
“阿止，今天的事情，不要懲罰宋小九和九公主，”慕容瑱輕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腳踝，“是姐姐的不對，公主到底是公主，宋小九也是統領，姐姐不該衝撞了他們，叫你難做。”
難做？
放眼整個大楚，慕容止就是手握大權的那個人。
別說是公主了，就算是楚元帝，慕容止也是不放在眼裏的。
“姐姐受了委屈，我自然是要好好懲罰他們的，”慕容止隔着被子拍了拍慕容瑱的手，“九公主自今日起就要閉門思過，不許出宮，至於那個宋小九，既然她如此不識擡舉，以後這個禁衛軍統領，本督看也可以換個人做了。”
說這話的時候，慕容止的臉上沒有半點神情起伏。
慕容瑱雖然心中已經竊喜到了極致，可是她面上卻還是一派沉靜。
自從進宮開始，慕容瑱好像永遠都是和慕容止一樣，清清冷冷。
只是慕容瑱的眼睛裏，總比慕容止更多幾分幽深。
“阿止，”慕容瑱輕嘆一口氣，“我們倆以後在一起，會好好的，對嗎？”
“姐姐會好好的，永遠都會好好的。”慕容止微微垂眸
慕容止並沒有陪慕容瑱很長時間，他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安慰了慕容瑱幾句，也就關了門出去。
慕容瑱慢慢靠在了牆上，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果然，慕容止還是很在乎自己這個姐姐的。
紅桃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慕容止到底是如何懲罰宋小九的。
撤除禁衛軍統領這個職位……雖然還不夠重，不過作爲第一份禮物，也足夠了。
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慕容瑱微微咬脣，月光從窗子打進來，撲在她的面上，一片銀光閃閃，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真實面貌。
撤除禁衛軍統領這個消息第二天就由影二告訴了宋小九。
彼時宋小九正坐在桌邊喫飯，影二覺得這個消息實在是難以啓齒，他當時十分希望慕容止會派常樂過來。
畢竟宣讀旨意這種事情，多半都是由太監來做的，而且常樂的聲音比較尖銳，說不定相比較下來，他說的內容，也就沒有那麼刺耳了。
影二猶豫了半晌，還是宋小九擡起頭來，讓他有屁快放。
影二眼一閉心一橫，將一切都傾盤托出。
“嗯，”宋小九微微低頭，半晌才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她擡袖去拿旁邊的那一碟小菜，恰好掩蓋住自己眸中啪嗒一聲落入碗裏的淚水。
宋小九將碗端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往下嚥着飯菜。
她像是幾天幾夜都沒有喫過東西一般，瘋狂地往嘴裏塞着。
影二在一旁想要阻止，伸出手去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宋小九用整個碗擋住了自己的臉，她喫得飛快，影二生怕她這樣會撐壞自己，到底是忍不住開口道：“你慢點，少喫些……”
“我只是怕往後我不再是禁衛軍統領了，連這樣的飯菜也喫不到了。”宋小九輕笑一聲，將手中的碗放下。
再擡起頭來看影二的時候，宋小九眼眶乾乾，彷彿根本就沒有哭過。
從前她與慕容止定情，大殿之上慕容止說她，可堪重任，於是許以禁衛軍統領一職。
現在不過是推了一把慕容瑱，這個職位就從此不屬於她了。
還真是，從人處得到的，早晚也要被人剝奪。
宋小九想，往後自己想要什麼東西，還是自己親自去拿，比較好。
影二見宋小九眼神空洞的樣子，心裏也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如果換成從前，影二肯定是要笑話宋小九一番的，可是現在看着宋小九這般樣子，影二竟然也忍不住有點心疼。
許是感同身受，天涯之上淪落人憐惜淪落人。
“我有話要和你說。”宋小九推了盤碗，示意影二跟她過去。
宋小九的桌子上堆了厚厚的一層紙，旁邊蠟油攢得老高，不知道宋小九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麼時辰。
“你看看這個。”宋小九本來想，自己是禁衛軍統領的話，還可以調遣一些人，可是現在既然已經不是了，往後自己還是需要影二的幫助的。
影二掃了幾眼，心忽然重重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