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雯雯驚呼一聲，慌忙朝我跑過來，擔憂道，“你有沒有事？”
我搖了搖頭，我身上很好，可是心裏很不好。
感覺一個巨大的陰影突然罩在了頭頂上，一旦真相透露出來，或許又是另一場災難。
馮先生看了一眼馮若白：“還好嗎？”
馮若白說：“父親，這件事情我自己處理，請再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馮先生點了點頭，轉身回了隔壁。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腦子裏亂糟糟的。
“雯雯，”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先把孩子帶出去。”
雯雯緊張地抓着我的手。
我輕輕笑了笑：“沒事，只是有些事需要說清楚。”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雯雯這才肯離開。
將包廂的門關上，我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在迅速流失。
方纔因爲着急而冒出來的一身熱汗瞬間冷了下去，冷冰冰的衣服溼噠噠地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宋城靠在牆壁上，馮若白站在桌旁，兩個人都十分狼狽。
我抽了一張椅子出來，緩緩坐下身，慢吞吞道：“到底什麼事，說吧。”
我也不想兜圈子了，這麼黏黏糊糊的，我像被裝在塑料袋裏的人，什麼都不清楚，所有事情只能靠自己猜測。
“右右，我們回家再說。”
宋城過來想拉我，我縮了縮胳膊，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苦笑道：“回什麼家？回家了再等着你糊弄我？今天事情沒弄清楚，我就坐在這裏不走。”
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忽然擡起眼皮，兇狠地看了馮若白一眼。
馮若白麪無表情地坐在那裏，冷聲道：“是你自己坦白，還是由我來說？”
宋城猶豫了兩秒鐘，才道：“我自己來，你出去。”
馮若白沉默了兩秒鐘，輕聲道：“我就在外面，有事直接喊我。”
我點了點頭，他出門的時候，宋城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後背，發出一聲不懷好意的冷笑，譏諷道：“成天惦記別人的女人，真夠不要臉的。”
馮若白腳步未停，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嘲諷一樣，徑直出了門。
馮若白一走，宋城的氣勢立刻低迷下來。
他拉了張椅子在我對面坐下，神色有些忐忑。
我毫不客氣地盯着他的臉，冷聲問道：“馮若白剛纔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因爲我年齡不夠，跟宋城一直沒有領證。
他答應過我，等我滿二十週歲，領了證以後，立刻就替孩子上戶口。
可是馮若白的話，卻在我心裏敲了警鐘，讓我隱隱不安。
宋城握了握拳頭，低着頭一聲不吭。
“你要是不說，我直接去問他。”
“右右。”我起身要走，宋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按着我的肩膀讓我坐回去。
他喉嚨裏忽然梗了一下，偷偷覷了我一眼，低聲道：“孩子的戶口已經上好了。”
我心臟猛地提了起來，指尖下意識顫了一下。
“所以呢？”
“戶口上在我大哥名下，大夫人跟我談過……”
我腦子裏“嗡”的一下，好像被人拿爆竹炸到一樣，失聲尖叫道：“宋城！”
宋城說：“她跟我保證，孩子可以放在你身邊養大，只要將來……”
後面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想聽，聽到孩子在宋良的戶口本上時，我整個人快要炸了，腦子裏出現短暫的空白。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巴掌朝着他的臉就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疼得我手掌不停打着哆嗦。
我胸口像被人狠狠搗了一下，疼得我差點喘不過來氣。
宋城愧疚地看着我，擡手要來拉住我。
我慌忙朝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望着這個男人，失聲叫道：“宋溢是你的兒子，是你的！”
你怎麼能忍心讓他跟別人在一個戶口本上！
我氣得渾身都在抖，轉身跑了出去。
馮若白靠在牆壁上，看到我出來，連忙迎了過來：“右右，你……”
“今天謝謝你。”我長長地出了口氣，“有空再聯繫。”
隨即朝雯雯那邊走過去。
宋城從身後追過來，我不想看到他，求助道：“若白，麻煩你幫我攔一下他。”
馮若白點頭，伸出胳膊擋住了他。
“讓開！”宋城眉頭一擰，臉上露出兇狠的光。
“走吧。”
我推着嬰兒車就出了門，雯雯趕緊讓代駕開着她租的車過來。
上了車以後，我報了我那套小公寓的地址，隨即靠在後座上說不出來話。
雯雯擔憂地抓着我的手腕，輕
聲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好像一把刀插在我喉嚨口，只要張口說一個字，立刻就能傷我個鮮血淋漓。
我將宋溢抱在懷裏，短短的十幾分鍾，小傢伙已經睡着了。
他眼睫毛很長，三個多月過去，越看越像宋城。
可是現在看着他這張臉，我只覺得一切都那麼諷刺。
這是我的兒子，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他以後還被人搶走，好不容易找了回來，最後等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更可悲的是，孩子的父親竟然無動於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成了別人的，居然費盡心機想瞞着我。
如果不是今天恰巧碰到馮若白，他究竟還要騙我多久？
“雯雯，我好累啊。”
我靠在雯雯肩膀上，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每當我對宋城感到失望時，他總有辦法讓我更加絕望。
明明他也很喜歡這個孩子，爲什麼就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那種話？
我買的小公寓只有四十多個平方，一室一廳一衛，完全夠我跟孩子住了。
雯雯暫時住我這裏也完全沒問題，我們可以睡一張牀，有她幫忙看着孩子，我還能做點家務。
到家一個多小時的時候，門鈴就響了。
雯雯去看了眼，小聲跟我說：“是宋城，要開門嗎？”
我搖了搖頭，心裏麻木的都快沒感覺了。
“右右，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宋城“砰砰”敲着門，扯着嗓子大叫起來。
我將臥室的門關上，防止孩子被他吵醒。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他打過來的，我按了靜音，假裝沒聽見。
沒過兩分鐘，雯雯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她衝我聳了聳肩，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馮若白都說什麼了？”
我苦笑起來，梗着脖子道：“他把宋溢賣給別人當兒子了。”
雯雯猛地瞪圓了眼睛，好幾秒鐘後才罵了一句：“臥槽！”
隨即一下按斷了電話，唾罵道：“這個人渣，怎麼不賤死他！他到底把宋溢給誰了？該不會是他大哥吧？”
我瞪大眼睛望着雯雯，沒想到她一口就猜中了。
“真的是宋良？”雯雯尷尬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除了宋良還能有誰？”我悶聲道，“就宋良那個身體，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我猜，大夫人肯定說，把這個孩子過繼到宋良名下，以後屬於宋良的財產，全部都交給他，你說，宋城怎麼可能不動心？”
他母親死的時候，就告訴過他，好好呆在宋家，以後那裏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我以爲爲了我跟孩子，他真的已經跟宋家決裂，沒想到還是留了一條退路。
怪不得我們搬走以後，他爸會買了那麼多孩子要用的東西送過去，分明心裏還惦記
着這個孫子。
“右右，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雯雯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裏也很害怕。
如果孩子的戶口真的上到了宋良名下，如果大夫人現在跑過來搶我兒子，我該怎麼辦？
我要錢沒錢，要權也沒權，孤身一人帶着三個多月大的孩子，我該怎麼保護他？
雯雯小聲提醒道：“如果實在不行，是不是可以找馮若白幫忙？”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就很快被我掐死過去。
“不行。”我斷然否決道。
這是我跟宋城的孩子，我不應該把馮若白拖下水。
他對我很好，可我這樣拽着他，等於是在利用他。
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我不希望自己變成那麼討厭的人。
“右右——右右——”
宋城不停敲着門，我心煩意亂，轉身回了臥室，雯雯跟着我進來。
一直在天黑了，外面的聲音才停下來。
宋城走了，我卻不知道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難過。
“晚上想喫點什麼？”雯雯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
倒是宋溢，睡了一覺又醒了，正睜着一雙懵懂的大眼睛，眼珠子四處亂轉。
雯雯擡手在他臉上颳了一下，讚歎道：“哎呦，這小眼神，姐姐心都要化了。”
“去你的，佔我兒子便宜。”我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
雯雯悻悻地縮回手，眼睛裏的光一下就滅了。
只聽她嘆氣道：“你說男人的心怎麼就那麼狠，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就捨得？”
我聽得出來，她不僅在說宋城，也是在說許老闆。
“你今天跟許老闆到底說什麼了？”我奇怪道。
離開的時候，許樂悶悶不樂地站在許老闆身邊，看樣子好像快哭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