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我叫醒他，示意他先回家，不用陪在這裏。
他猶豫了一下，慚愧道：“那就辛苦沈小姐了，我明天一早再過來。”
我點了點頭，看着他出了門。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客氣地叫我沈小姐。大夫人爲此不滿過，他依然沒有改口。
我緩緩出了口氣，抻了抻僵直的胳膊，起身動彈了一下麻木的身體。
將那張陪護的病牀推到宋城身邊，爬上去側身躺着，眼睛望着宋城的方向。
他胳膊上打着點滴，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嘴邊的血漬已經叫護工清理過了，身上也換了乾淨的病號服，現在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嘴巴依然抿起，看起來神祕又有距離感。
他臉色蒼白，顯得臉上的胡茬異常清晰。
我忍不住擡手碰了碰，有點扎手。
宋城似乎有點不舒服，眉頭皺了一下，我慌忙縮回手，心跳陡然加快。
然而他也只是皺了皺眉，我看到他眼皮動了動，似乎想睜開，最後卻又泄氣地放棄了。
宋城這一夜睡得時間特別長，期間護士進來換吊瓶的時候，他一點動靜也沒有。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他依然睡得很熟，可能之前真的太累了。
白叔早上送了生活用品過來，還特地帶了粥。
我看了一眼宋城，搖頭道：“還在睡，等他起來再說吧。”
“沈小姐，你先喫一點吧。”白叔嘆氣道，“小少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我點了點頭，乾巴巴地喝了一碗粥，實在沒什麼胃口。
白叔猶豫了一下，囁嚅道：“早上我去取東西，夫人催你儘快回去。”
我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沉聲道：“知道了。”
對於我留在醫院陪宋城的事，大夫人想必非常不滿。
至於宋良那邊，我還沒敢告訴他。
快到中午的時候，宋城才恢復意識。
當時我正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抽出新芽的樹枝發呆，就聽到牀頭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慌忙扭頭望過去。
宋城的指尖動了動，慢悠悠地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是：“酒。”
我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在聽到這個字的時候突然崩潰，忍無可忍地瞪了他一眼，怒道：“酒？你還敢喝，不想活了是不是？”
宋城原本正在發愣，似乎是被我罵清醒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慢吞吞地盯在我身上。
怔愣的神情陡然停滯，幾秒鐘後，突地坐起身，目光兇狠起來，憤怒地指着我吼道：“你來幹什麼，你給我滾——啊——”
他情緒激動，不知道扯到什麼地方了，突然悶哼一聲，捂着肚子倒回牀上。
我嚇得六神無主，趕忙按了鈴，護士匆匆過來。
“讓她出去。”宋城兩隻眼睛盯着光禿禿的天花板，食指指了指我，冷冰冰道。
護士看了我一眼，尷尬地笑了一聲，說病人沒事，要注意休息，隨即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還順手關上了門。
我泄氣地坐在凳子上，等了半天，他一個字也不說。
“餓了嗎？要不要喝點粥，白叔早上送過來的。”
我將保溫桶打開，裏面的粥還熱乎乎的。
拿了勺子，將保溫桶裏的碗端出來遞過去。
宋城沉默地看了我兩眼，忽然擡手，將手腕上的吊針拔掉，用力朝地上一扔。
我着急道：“你做什麼？”
他一把將我手裏的碗揮在地上，抓着我的手腕將我朝牀邊拽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整個後背重重砸在牀上，隨即溫熱的軀體直接覆蓋在我身體上。
他兩指捏住我的下巴，低頭在我嘴脣上咬了一口，擡起頭衝我不懷好意地笑道：“美女當前，光喝粥多沒意思？”
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調笑的味道，登時寒了臉，手掌撐在他胸口用力一推。
宋城卻將我的手抓進掌心中，貼着我的耳朵低語道：“你不是嫁給宋良了嗎，現在還虛情假意地跑過來做什麼？”
“哦，我知道了。宋良怎麼能滿足你，你跟了他，豈不是每天晚上獨坐空閨，多寂寞啊？”
他言辭中的侮辱幾乎當面
扇在我臉上。
我啞聲道：“要是這麼說能讓你好過點，隨便。”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毫不客氣地羞辱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想我？想我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弄得你……”
“宋城！”
我急促地喊了一聲，因爲羞恥和憤怒，渾身都開始發熱，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子。
我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你說的話，真夠讓人噁心的。”
“噁心？”他眯着眼睛盯着我，伸出舌尖在我臉上舔了一下，自得道，“當初在牀上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隔着衣服對我動手動腳，聲音顫抖着說：“我還記得，你兩條腿勾着我的腰，手掌……”
“你給我下去！”我抽出手，對着他的臉甩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卻將他打的一懵。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我直接將他踹到一旁，掀起被子將他裹成一團。
我朝後退了兩步，匆忙深呼吸兩口，泄氣地將地上的碗和勺子撿起來，拿到洗手間洗乾淨，重新給他盛了一碗粥，放在牀頭的小桌子上，沉聲道：“喫飯。”
宋城像根木頭一樣靠在牀頭，兩隻眼睛定定地望着我，像是要找一塊容易下嘴的地方。
我頭疼的厲害，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他沉默了一會兒，冷笑道：“我喫不喫飯，跟你有什麼關係？拿酒來，我要喝酒。”
“你能不能不要再鬧了？”我氣得抓起枕頭摔在他臉上，怒道，“還喝，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不要動不動的就要死要活？”
宋城嗤笑一聲，自暴自棄道：“我算個什麼男人？老婆都跟人跑了，誰還把我當個男人？”
我被他氣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胸口涌起一陣悶痛，呼吸都有點困難，不由得握緊拳頭用力捶了兩下胸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靠在牀頭有氣無力地說：“要我喫飯也行，你把我家右右還給我。”
我胸口忽的一滯，一時間胸悶難忍，腳底發軟，眼前閃過一陣陣白光，難受地用手撐着牀沿。
宋城閉上眼睛，幽幽地低聲道：“把她還給我。”
我一時間眼眶發熱，眼淚倏地掉了下來，慌忙擡手去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反而越流越多。
他像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一遍又一遍地說：“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她是我的……”
我喉嚨哽咽的厲害，慌忙跑到洗手間去，匆忙打開水龍頭，生怕被他聽見哭聲。
歇了好長時間，直到眼淚流乾了，才收拾好臉龐，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出去。
宋城還維持着剛纔那個姿勢，只是臉上掛着還沒有乾涸的淚痕，分明是哭過的樣子。
我慢慢呼出一口氣，強裝鎮定道：“我讓護工過來照顧你，你多休息，飲食注意清淡點，千萬不要……”
“你餵我。”他轉頭看了眼那碗粥。
見他鬆了口，我正要點頭，手機卻響了起來。
大夫人的電話又追了過來。
我趕忙調了靜音，轉頭望着他道：“我讓護工來……”
“我讓你餵我，不然我就不喫。”宋城憤怒地看了我一眼，質問道，“誰的電話？宋良的？他叫你幹什麼？你是不是急着回去？看到我就這麼不耐煩？”
我被他追問的啞口無言。
他像個刺蝟一樣，非得不停地扎我，心裏才能好受。
“好，我餵你。”
我嘆了口氣，坐在牀沿上，將碗端在手裏，要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張嘴。”
宋城斜眼看了我一下，漫不經心道：“用嘴。”
“什麼？”
“我說，用嘴。”
我猛地站起身，將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氣道：“你別蹬鼻子上臉。”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不服氣地望着我，威脅道：“你不喂，我就不喫。”
“我管你喫不喫。”我冷着臉，感覺剛剛勸了那麼長時間，費了那麼多口水，完全就是餵了狗。
“宋城，你他媽今年二十六，不是六歲、十六歲，你要是想糟蹋自己，那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
我直接把護工叫出來，怒氣衝衝地出了門。
我就不信，他能忍着一直不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