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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快晌午時候,大丫明顯已經疲倦的睜不開眼睛了。不過許是第一次這麼開心,她是捨不得走的,到最後,倒幾乎掛在林寶珠身上了。

    看着迷迷瞪瞪的大丫,林寶珠乾脆手上用力把人抱了起來。好在還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加上之前虧身子虧的厲害,就算已經養起了肉,卻也算不得多重。

    手上抱着個睡眼朦朧的孩子,要走回去是不現實的,索性,林寶珠就近尋了個茶樓,讓大堂上的夥計給尋了個雅間坐下。自個製茶還開了茶鋪,不過真正到茶館裏喝茶,這還是頭一回呢。

    說起來,這年頭茶樓也不是一般老百姓來的地方。那夥計一個個更是眼裏有水兒,也虧得林寶珠今兒穿的衣裳料子好,且樣式也算新的,不然少不得的被懷疑付不付得起銀子呢。

    那夥計也是個機靈的,這年頭,但凡帶人去雅間的,或多或少都能得幾個賞錢。不過瞧着這位夫人懷裏還抱着個睡的酣甜的女娃,那搶先迎上來的夥計立馬噤了聲音。見林寶珠開口讓他帶路,這才小聲道:“夫人這邊請,咱們一樓也有雅間,而且還靠近前頭臺子,能聽上一出評書呢。”

    這年頭,一般乾淨的地方,都是以戲曲或者評書附庸風雅來迎人。卻沒有前世電視劇裏所說的,開口就是小曲兒或者歌舞的,那些個活計,大多是青/樓妓/院所爲。一般的茶樓酒館,最多也就是唱段摺子戲罷了。

    對於雅間在一樓還是二樓的,林寶珠並不計較,左右她只是想尋個地方讓大丫歇一會兒。

    進了門上刻着蘭字的雅間,林寶珠倒是詫異了一下,雖然只是小小的屋子,但裏面倒是別有洞天。進屋就是紅木桌子跟圓角凳子,上面鋪着乾淨的暗紅花毯子,而在往裏瞧,還有個小屏風,跟幾盆長勢極好的蘭花。

    小小的房間,在喧鬧的街市之間,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虧得屏風後面有個供人對弈用的小塌,如今讓夥計幫着把棋桌撤掉,倒是剛剛能讓大丫躺着休息會兒。

    忙活完這些,那夥計才熱情的問道:“不知夫人要壺什麼茶?”

    林寶珠嘴角微翹,反問道:“如今時節,你們茶樓什麼茶最鮮?我嘴巴刁,向來不喝陳茶。”

    小夥計見狀,眼珠子一骨碌,趕忙說道:“那哪能是陳茶啊,咱們茶樓那可是文家的老茶樓了,最適誠信,童叟無欺,就連府臺家的公子都喜歡來此喝茶。”似是覺得說的遠了,那夥計趕忙又奉承的笑道,“咱們茶樓如今有新上的龍井,鐵觀音還有上好的六安瓜片,但凡您想喝的,就沒有茶樓上不來的。”

    文家茶館?林寶珠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聽過一般。不過雖然一時想不起來,但並不妨礙她喝茶的好心情。

    想了想,一般六安瓜片是好茶,但是這個時節怕是不可能會有春茶頭茬了。索性不如要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洞庭碧落,可也算是當世名茶。

    略略停頓片刻,她又要了一壺張記的白雞冠春茶。其實她也不知道張記的茶葉如今能不能在這個茶樓喝到,也不過是隨意一試。不過瞧那夥計不斷應承的樣子,她就知道,縣城茶樓已然開始用張記的茶葉了。

    要了茶,林寶珠就掏出二十個銅板遞過去,使得那小夥計又是連連弓身道謝,嘴裏也一個勁兒的說着好聽話。直到問清楚不需要別的茶點了,小夥計才滿臉喜色的出了雅間。

    見那夫人眼都不眨的要了一壺碧螺春跟白雞冠茶,而且出手給賞錢也算大方,小夥計簡直笑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能迎了雅間的客人,回頭可是還能從掌櫃子手裏得些獎勵的。就更別說,一連要了兩壺上好茶水的客人了。

    沒一會兒,夥計就端了茶水跟茶具進來。

    “婦人且嚐嚐,這碧螺春的味道濃郁清洌,張記白雞冠茶的味道回甘醇厚而且入口生香,這可是連皇子殿下都交口稱讚過得。”

    也是李掌櫃的會做生意,自打跟縣城茶樓打交道開始,就額外給幾個夥計些彩頭,讓他們在上茶時候多說幾句。當然,所言的話都是事實,而且言之有物,能讓人信服。

    這本也不是什麼難事兒,畢竟,白雞冠茶比之極品碧螺春之類的還算不上貴,但勝在成本少了車

    馬週轉的費用,所以算起來每賣一壺倒是利潤更多一些。甭管是打哪算起來,能多賣張記的茶,茶樓也是賺了的。

    所以,就像現在這般,在夥計口中,那張記白雞冠茶生生跟幾大名茶齊名了。甚至,就因爲兩位殿下誇讚過,所以張記的茶又比別的茶多了許多光環。

    當然,卻還是比不上頭茬春茶的六安瓜片這種貢茶。只是,那貢茶,一般的茶樓茶館,也拿不到手不是?

    這廂林寶珠正看着大丫熟睡,順便慢慢品味那碧螺春跟白雞冠茶,神情愜意舒坦。除了想起剛剛在豆花攤上聽的那護國將軍七戰七捷,砍殺匈奴敵人猶如削菜瓜,所過之處,匈奴人連連求饒時候,會念起自家那個沒良心的漢子,也不知他到底怎麼樣了。

    說是大戰結束,已經論功行賞了,只等稍後凱旋歸來,然後進京受封。可怎得,已經好幾個月了,都不見他少個隻字片語的回來。

    若非打齊王世子那裏知道他平安無事,怕是自個早就急死了。

    想到每每她都是隔幾日就讓人打聽一番北嶺那邊的動態,甚至爲着知道更多,但凡打北嶺那邊回來的客商,都能以低價進購張記老鷹茶。甚至,前些時候,她還親自去求見了打心底裏不待見的縣丞大人,也就是如今的桃溪縣縣太爺,多方打聽都只是知道大周大捷,張將軍英勇無敵平安無事。卻不知道更多細節......

    思及此處,她也就沒了喝茶的心情。伸手從懷裏摸出個荷包來,看着針腳憋足粗糙的繡品,一時心裏又是酸澀又是眷戀。想了想,她又從荷包裏掏出那封信來,也就是自家漢子唯一帶回來的家信。

    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笑起來,說是笑,眼淚卻又忍不住掉下來。果然,男人的話就是不可信,說是開春回來,結果到了春天,又說春耕回來。可如今,已經炎夏了,還不見他的蹤影。

    雖然心裏酸澀難受,可一想起那個漢子摟着她說,要建功立業讓她安安心心的過日子。林寶珠的心,就柔軟的跟一灘水一樣。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而榻上的大丫動了動身子。林寶珠趕緊抹乾淨眼角的淚珠,上前去哄起來。其實要不是大丫日日陪着伴着她,怕是她根本熬不過來。

    饒是日日夜夜有大丫安慰她,許多時候,她都會被噩夢驚醒,然後整夜無眠。在得知戰爭結束之前,她天天擔心自家漢子會不會跟夢裏一樣,受傷,生病......甚至有時候,她都夢到一把把大刀砍在他身上,血流如注。或是他渾身是血,鎧甲都看不清顏色了,只遠遠的盯着她......

    後來知道大周勝了,他成了將軍,要回來了。自個終於不再做那些可怕的噩夢,但夜裏有時候睡不着了,也會卷着被子想過去的點點滴滴。

    家裏箱子裏給他做的衣裳,已經有好幾包袱了。都是趁着夜裏睡不着,或者心裏不安穩時候,拿出來就着月亮地兒縫幾針。斷斷續續的,倒也做下不少。

    這邊,林寶珠滿心念着那個不知如何的漢子。而北嶺軍中,如今誰不說一句張將軍真漢子。可在誇耀敬佩之中,又帶些羨慕。

    爲何羨慕?自然是因爲軍中來了一位天仙般的人物,而那人似是滿心都是奮勇無畏的將軍。

    “別胡說,那是熊將軍的嫡女,是來給將軍看診的。”這些日子六子過得憋屈,看着熊小姐每天都往大哥身邊湊,有時候還總賴着不走,每次看到大哥時候,那眼睛都快貼上去了。他心裏煩躁極了,生怕大哥一個忍不住,做了什麼對不起嫂子的事兒。

    說起來,六子雖然吊兒郎當的,但心底卻正直的很。嫂子對大哥有多好,他是看在眼裏的。雖然沒熊大小姐那麼好看,也沒小姐那般十八般武藝皆全,可大嫂就是大嫂,誰也比不得的。

    邊上許三用肩膀頭搡了六子一下,擠眉弄眼的湊過去,粗着嗓子說道:“哪個胡說了,你瞅瞅,那熊小姐可是天天給將軍開小竈。別說你不知道,她打聽將軍的飲食喜好,可不是一日兩日了。”頓了頓,許是想起自個喫過林寶珠不少喫食,於是壓低聲音說道,“嫂子雖說也有些顏色,可是卻比不上熊大小姐金貴。再說了,將軍是頂天立地的血性男兒,身邊少不得得有兩個婦人長臉面。這事兒,誰敢說個不是?”

    六子慣是聽不得這種話,橫了一眼許三,冷冷道:“你有種就當着將軍的面說這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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