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盛夏,空氣裏煩躁的分子在不安穩的四處流竄,窗戶下的夏雷乍白乍黑。
餘笙在浴室裏洗澡,燈突然熄滅,她嚇了一跳,裹着浴巾以及頭髮上裹着毛巾,毛巾裏包含着還未來得及沖洗掉的細膩泡沫,她赤着腳摸着牆壁找到客廳。
客廳茶几上的手機正伴隨着微小的鈴聲在熠熠發光,餘笙順着光亮走過去,碰倒了椅子正好砸在她的腳面上,疼痛感一下子像窗外的雷電“轟——”地一聲在她的血液裏跳動。
餘笙好不容易摸到沙發坐下拿過手機,是王亦柯的電話。
主界面顯示:未接來電3個,王亦柯。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接他的電話,電話就顯示已掛斷。
你對我也不過如此的耐性。
她懊惱的將手機扔到沙發上,心裏打算無論王亦柯打多少個電話,她都不會接。可是現實總是與理想存在這差距。
“阿笙。”王亦柯的聲音沙啞,像是喉嚨裏塞着什麼。
“……”餘笙不出聲,斥耳的雷聲已經替她回答。
“你那邊打雷了,雨下的大嗎?”王亦柯自顧自的說着話,“阿笙,我現在在江寧抗洪,這裏的洪水很大,淹沒了不少的民家和農田。我這兩天遇到一個小女孩,女孩是個啞巴,聽說是小時候發高燒家裏沒錢治療纔會導致,她的家人”王亦柯停頓了下,“都在洪水裏去世了。”
餘笙的心抽了一下,他是瞭解她的,她的心底一直都是柔軟。
高中時餘笙看過一篇文章,講的是藏羚羊爲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對捕獵人主動跪下的故事。故事看完,餘笙眼圈紅了幾圈,他就這樣記在心裏。因爲她曾在他的桌肚裏看到看到過這篇文章的書,上面有他的標記:餘笙很感動。
“現在呢?”餘笙低低的說着。
她從來不知,他失蹤聯繫她,兩個人在夏季的雨夜裏談的最多的是一個災區的無依無靠的殘疾小女孩。
“阿笙,你相信靈魂嗎?”王亦柯咳嗽了幾聲,儘管他刻意把手機拿遠,但是餘笙還是能夠聽到。
“……”餘笙不知道怎麼接話,小時候奶奶去世時,她固執的相信天上多了一顆星星就是奶奶的化身。但是奶奶火化的那天,雲層厚重,沒有一顆星星。
她把希望寄予童話裏,隨着長大,知識和看法愈漸成熟。童話在她的心裏始終紮根一席之地,留着奶奶的那份守護。她是願意相信靈魂不滅的,但是她不明白王亦柯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傳說人死後如果還有眷戀,靈魂在發生羈絆的地方徘徊,直到心願了結,纔會離開。”所以,阿笙,你是我的眷戀。
王亦柯沒有說出後一句,他靜靜地聽着那邊傳來的聲音,除了碩大的雷聲,還有低低的哭泣聲,伴着某人輕輕的抽泣。
“阿笙,這次換我追你好不好?”王亦柯像是鼓足了勇氣說出口,卻遲遲聽不到另一邊的迴音。沒一會,電話掛斷的提示音響起,他看着手機黑屏,靜靜地嘆氣。
充滿消毒水的病房裏只有他一人,窗外雨腳像是暴怒的獅子,狠狠地砸在窗戶上。
餘笙窩在沙發上緊握手機,如果這句話沒有遲到四年,如果放在那時候她也在喜歡的時候該多好,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就像那個災區的小女孩註定從此以後一個人走這條茫茫人生路。
她這纔看清自己的腳面,已經青紫一大塊,穿着拖鞋疼得她齜牙咧嘴而不得不把拖鞋換下,光着腳又重新回到了浴室。
他給她的大禮,就是一個大包。
餘笙洗完澡回到房間沒多久,白冰就披着一層雨衣回來了。
“阿笙,快給我泡點紅糖薑茶,外面的雨可大了。”白冰站在門口,將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下貼身衣物,就迫不及待的走進了浴室洗漱。
再出來時,餘笙已經在給她張羅這晚飯。
“還是我家阿笙好,可餓死我了。今年真是奇了怪了,這雨下的沒完沒了了。”白冰拉開椅子坐下,一口氣將薑茶喝了精光,拿起筷子喫晚飯,她覺得今晚的餘笙手藝特別的好。這麻婆豆腐做的真是色香味俱全,但是她已經沒空誇這些菜了,嘴裏塞的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你慢點喫,小心噎着了。”餘笙裝了碗排骨湯放在白冰面前,她喝下湯才慢慢和餘笙講話。
“你是不是一天沒吃了啊?”
“嗯,不止我一天沒喫,我們一隊人都沒喫。明天我還要出差,去江寧,那兒的洪水是全國最嚴重的。”
“江寧?”
餘笙皺了皺眉,貌似王亦柯剛剛打電話就說他在江寧。
“怎麼了,你們報社是不是也要派你去?”
“沒有,我不用去外地。”
“那你在本市也好,你出去了我還不放心呢。”
“你出去了我就放心啦?”餘笙白了眼將一碟麻婆豆腐短短几分鐘就喫的精光的某人。
“嘿嘿,我比你強壯。”白冰彎起右手,豎起弘二頭肌。
“算了吧,你快喫飯,我去給你收拾東西。明天幾點走啊?”
“六點。我們臺裏的車會來接我。”
“你快喫,喫完了快去睡覺,我給你收拾東西去了。”餘笙站起身走向白冰的房間,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吸引了正在和排骨奮戰的白冰。
“你腳怎麼了?”
餘笙沒理她,輕輕地說:“凳子砸的。”
“你等等,給我看看。”白冰丟下排骨,急忙跑到她面前蹲下身。
腳面已經腫起一個兵乓球大小的包,周圍的血絲肆意的膨脹,像是呼之欲出,看的白冰又心疼又難受。
“你明天不能上班了,在家好好呆着。”白冰扶着她到房間的牀上坐下,從抽屜裏翻出藥盒,拿出瓶紅花油坐在餘笙的旁邊。
“沒事的,再說了我怎麼能在家裏呆着,我們報社攝像師都差不多派出去了,我今晚在家就是個意外。”
“我不管,你看你這腳,腫的像個饅頭,你能穿什麼鞋,不要逞強,在家好好呆着就是不給你們報社添亂了。”白冰輕輕地在餘笙腳上塗抹紅花油,動作很輕,但是
餘笙還是疼的捏着被單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