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衝粹園本身已經足夠精美,但要接待權季青、權瑞雨兩個客人,怎麼都要做一番準備,綠松不在,石英順理成章,接下了這份工作。蕙娘順便就把管事的任命給定了下來。

    “你爹專管同宜春票號聯繫,等他從山西回來,我還有一些事交給他做。”蕙娘一邊翻看花名冊,一邊滿不在意地和石英閒聊,“至於其餘那些莊子,也不指着他們掙多少錢,就讓香花他爹、螢石表哥一家,方解的叔叔……”

    她陪嫁過來的下人不少,能受到重用的,要麼是可以絕對信任的關係戶,或者就是手段靈活才能過人,憑本事喫飯之人。蕙孃的陪嫁需要經營的就有十幾處,如她在小湯山的溫泉別業、在京郊密雲一帶的田莊等等,也需要人維護。自然是各有事做,不愁吃閒飯,可真正最出息的,那還要數跟在主人身邊運營家事的大管家,又或者是獨領一門重要生意的門人管事。焦梅拔去頭籌,看來大有往大管家之路發展的苗頭,石英一家對蕙娘都是感激涕零,石英說話,要比從前更直接一些,她挑了幾處毛病和蕙娘商量,“別人都好,石墨那位表哥,纔剛簽了契沒有多久,他從外頭進來的,那肯定是圖咱們家的利,讓他去鋪子裏管事,會否用心不純之下……”

    “那就要看他做帳的本事了。”蕙娘微微一笑,“現在究竟是無人可用,家裏帶來的人,就只有這麼多了,也不能一下就把能人都給帶走了……你家那位,又要在少爺那邊做事,不然,讓他過來管事也好,給他個大管家做。”

    桂皮走的就不是內宅管事路線,石英不以爲意,“您這話要被他聽見了,他怕是樂得能睡不好覺……先頭聽人說,這府裏的下人們是兩年一放,咱們剛好錯過了去年的那一輪——”

    和聰明人說話,的確省心,蕙娘笑了,“是啊,桂皮同我提過了,他們這一批小廝,連上一批的當歸、陳皮,現在藥鋪裏做二掌櫃的,都還沒有說親呢。正好等到明年七八月,大家一起辦婚事。你的那些小姐妹們,也能自己從容物色,看準了誰,好和我咬咬耳朵了。”

    這還是蕙娘第一次這麼直接地談到丫頭們的歸屬,石英眉頭一跳,她隱晦地問蕙娘,“這消息,也要和綠松送一份吧……”

    蕙娘不禁一笑,“不着急,你先自己知道,這件事,還得和相公商量着辦。”

    能在蕙娘身邊立足,沒有簡單人,很多事根本就不必明說,大家心裏也都是有數的。石英有些喫驚,卻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她還以爲,以少夫人的做派,自己沒有幾個嫡子傍身,是決不會擡舉通房的。畢竟,避子湯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十有□,喝過了就難以懷孕,即使能有個孩子傍身,那也多半是先天不足、過分孱弱。一般來說,家裏是會給特別準備幾個美貌而溫順的丫頭,來充當這種通房。真正要做女主人臂膀,能在嫡子後生育一兩個庶子庶女,被擡舉爲姨娘,預備着壓制女主人三十歲之後家裏新進那些小妖精的,纔是真正的心腹。

    可以自己這批丫頭的年紀來說,要等到那一天,怕是就熬得久了點……可擡舉可不擡舉,就得看男女主人的心意了。綠松被留在立雪院,第一個最羨慕的人就是孔雀,可她是不敢和綠松爭的,她沒那個本事。可現在,看少夫人的意思,是要由着姑爺自己挑……

    “底下一批替補上來的小丫頭。”石英就把話題給轉開了,“這些年冷眼看着,也頗有些伶俐的。改明兒,我令她們也進屋裏來,由您親自看看?”

    蕙娘一點頭,就不再說這事了,石英也不敢再提。當晚,權仲白沒回香山,第二天一大早,蕙娘打拳回來,就看到石英領着幾個小丫頭,在收拾堂屋裏的陳設。

    堂屋裏的擺設,也就是取個身份,貴重雖貴重,可沒有多少愛物,也算是很適合的考題了。蕙娘籠着手,站在門邊看了一會,見其中面目平凡手腳利索者有之,神色嬌憨面容俏麗者有之,便不禁微微一笑:這個石英,辦起事來還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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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蕙娘所說,寧妃根本不可能過分糾纏她的表現,也就是多說一句話的事,她要大做文章,反而顯得自己心胸狹小。權仲白在京城多滯留的一晚,倒是因爲大少夫人。他非但給大少夫人開了方子,還爲她親自挑出上等藥材,難免就耽擱住了,第二天回來,便埋怨蕙娘。“你揹着我答應這麼一回事,也不和我說一聲。”

    “事關大哥大嫂,再怎麼小心都不過分的,你難道還會說不?”蕙娘小小刺權仲白一下,見權某不悅,她心情就比較爽快。“再說,脈是你把的,方子是你開的,藥是你挑的。三關你都把住了,大嫂要再出事,也賴不到保胎方子上啦。”

    千求萬求,求來的這一胎,大少夫人怎麼可能會故意出事。當然,權家規矩如此,別人是否有想法,那也是不好說的。這些糟爛污,權仲白不是不懂,只是厭惡,他搖了搖頭,情緒有點低沉。“只盼着大嫂一舉得男吧,這樣,家裏也就安定得多了。”

    說到末了,還要瞪蕙娘一眼,蕙娘也以白眼回敬,“定下你們家規矩的人,又不是我……你看我幹什麼,還不如去看你爹、你娘、你祖母,誰要他們把我說給你的。”

    兩個人把話說開了,倒也不是沒有好處:從前蕙娘要噎權仲白,也就只能委委婉婉、隔了一層皮來捏,現在她儘可以直指核心,照樣說得權仲白無言以對。權某雖然不快,但亦真找不出話來回擊。他恨恨地進了淨房,再出來時,又免不得好奇地問,“你平時一個人在院子裏,都忙些什麼,我聽甘草說,昨天他過來的時候,那個燕喜嬤嬤正給你上課呢……”

    “噯,反正受用的人是你。”蕙娘意興闌珊,“問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今天先生不大高興,還敲打了我幾句……她親手做出來的練習器具,居然丟了。”

    “丟了?”權仲白大爲關心。“你這麼鬧不行啊,從前衝粹園雖然人口少,可也從來沒丟失過一點東西。怎麼現在四處看着井井有條,反而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失落了!”

    “這有什麼重要的。”蕙娘不禁失笑,“不知道的人,還當你真的寬不盈寸呢……就別人看着了,不也只有羨慕的份嗎?”

    見權仲白的眼神,在她口手之間遊走,她紅了臉,“看什麼!——死郎中,倷成朝伐想好事。”

    她雖然明知權仲白的癖好,可也只有心情極好,又或者想要調戲他一番的時候纔會祭出這一招來,權仲白麪上一紅,有點狼狽,“焦清蕙,你就不要被我抓住你的癖好。”

    “我是正經人,哪裏有什麼癖好。”蕙娘是洗過澡的,正往身上擦這個、抹那個呢,見權仲白望住她不放,她嘻地一笑,“不好意思,天癸剛上身,今朝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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