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雙喜臨門,可誰也沒想到居然真這麼趕巧,這兩個人懷上的時間,大概只差了有半個多月,發動起來就更趕巧了,巫山拖晚了幾天,大少夫人提前了幾天,竟在一天之內都破了水。權仲白只好先到臥雲院看了看情況,見巫山這裏一切順利,便又到林家去了:大少夫人發動得早,都沒來得及回夫家生產。權伯紅和國公府派出去的接生婆子,已經趕往林家,權仲白雖然不好在血房裏待着,但進去看看情況,產後及時開點進補方子,也還是要的。

    女人生產,是最沒譜的事,國公府上下,估計是在意的人都去林家了,留下來的幾個主子都很淡定。良國公在做什麼,蕙娘不知道,權夫人、太夫人倒都起居如常。蕙娘就更不會在這種時候出去吸引注意力了,她用過早點心,過一會又吃了一點午飯,小睡起來,便和雄黃、焦梅、廖奶公商議着給宜春票號解銀子的事。

    中午發動的,到了晚上,巫山這裏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連林家也沒有消息送回來。立雪院裏的丫頭們,是有點幸災樂禍的:這要是都生了兒子,巫山這一位落地還稍早一些,那可就有看頭了。

    蕙娘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思,她雖然決不會參與,但也不曾板起臉來訓斥螢石和孔雀——就是她自己,等到晚上該就寢的時候,也都還沒有睡意呢,九個多月的等待,這就要揭盅了。這充滿了風險的博弈,眼看着也就要有個結果……要說不好奇,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沒人性了。

    直等到後半夜,倒是府裏先得了好消息:巫山這邊,自然也有經驗老到的產婆等伺候,雖然年紀小,又是頭一次生產,但生得不算難,開了十指以後沒有多久,就看到了孩子的頭。生了個女兒,倒是母女平安。

    孕婦渴睡,得了這個消息,蕙娘也就實在撐不住了,眼皮一沉,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權仲白都回來喫早飯啦——大少夫人產道開得慢,還是權仲白給紮了一針促產,孩子這才落了地。她年紀大比較喫虧,生得也久,眼下孩子才落地沒一個時辰呢,但足以令衆人高興的是,經過這十多年的等待,國公府裏,總算是迎來了嫡長孫!

    “好消息。”就算心裏有別的想法,蕙娘也不會在這時候和權仲白吵架,“大哥大嫂一天抱倆,兒女雙全,這是福分不怕晚。”

    權仲白也比較高興,“最難得孩子中氣十足,本來母親年紀大了,孩子元氣虛弱的情況比較常見,這麼母子平安的,倒是不多見。”

    因爲孕婦是不能去探望產婦的,蕙娘也就沒費事客氣這個,她和權仲白閒話一會,就催他去睡了,難得比較溫存,“耽擱了一天一夜的,你也累着了吧?好歹歇一會再起來喫午飯。”

    “我還有話要告訴你呢,”權某人又生枝節,“昨兒談到一半就走了,沒顧上這一茬。”

    說着,就把李掌櫃的那一番話複述給蕙娘聽,又笑道,“聽到沒有,人家言下之意,連我配你,都有點高攀了呢。”

    他現在心情好,自然愛開玩笑,蕙娘心情卻沒那麼輕盈,她沒好氣,“這個老李頭,這又兩邊賣好了。明知道我不可能接過掌事大權,還這麼說話……肯定是和喬大叔打過招呼的。這麼虛情假意地來挑我,有意思嗎?”

    這也不出權仲白的所料,只要焦清蕙還當着二少夫人,就不可能脫身出去領導宜春票號這條巨獸。她再精明能幹,要接過這個擔子,也得要付出許多心血與時間,要克服衆人對女子的偏見,更需要漫長的過程。

    “你要是個男人就好了。”他將昨天沒說完的話給補全了,“我昨天就想說,以你的魄力來說,後宅爭鬥,根本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實在應該是或者投身宦海,或者一心經商,在江湖中闖蕩出一番名號來。在衝粹園、立雪院裏呆着,是有點委屈你了。”

    這一番話最妙在哪一點?妙在權仲白平時是從不說場面話的,要他甜言蜜語,還不如要了他的命。正是因爲句句都發自赤誠,聽着才這麼動人,蕙娘脣邊,不禁浮起小小微笑,她又作起來。“知道委屈就好……知道委屈,你還不待我好點。”

    “我待你還不夠好啊?”權仲白叫起屈來,他今日終究是高興的,咬了一口饅頭,想了一想,忽然心頭一動,“宜春票號的事總算是有了結果,你現在精神也日益見好,成日這麼悶着,不覺得無聊嗎?”

    蕙娘嘆了口氣,望了他一眼,雖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足夠表明態度了。權仲白也理解她的爲難——現在他越來越瞭解焦清蕙,也就越來越能揣摩她的思維了。她必定是很無聊的,可一來爲胎兒着想,二來也是爲了在長輩心中取得更好的評語,事來找她可以,她去找事,那卻是決不能的。

    “現在大嫂生子,月子裏我肯定要時常過去林家照看。”他多少有些惡劣地添了一句,見蕙娘眼色深澤了一點,不禁也是暗自好笑:嫡長孫名分既定,洗脫了不能生育的陰影,長房繼位,恐怕是難起波折了。焦清蕙這會她心裏還不知有多難受呢,可這難受卻決不能露出來,在他跟前,尤其要若無其事——也難爲她了。“毛家這件事,我就很難繼續留意了……你和達姑娘來往的時候,可以設法留心,催她給毛家送信。親家的好意,毛家不能不視若無睹,肯定要打發人上門來請的。最好在四月裏,能把這件事辦下來。”

    以他權神醫的身份,要給一個病人扶脈,還用爲此做作?只怕稍微一發話,多的是人要撲上來請呢。就直接去毛家登門問診,難道毛家還把人趕出來?他猜着蕙娘是必定要有所疑問的,可沒想到蕙娘居然還是不問,只微微一怔,便行若無事地應了下來。“噢,好呀,下回寶姑娘再來,我肯定爲你辦了。”

    一次不問、兩次不問,三次不問,都可以解釋爲焦清蕙明知達貞寶即將出嫁,兩人偶然交談,也都發生在她眼皮底下,她不必發話,免得招惹了妒忌嫌疑。可這事情明知是有蹊蹺了,她還不問——這可把權神醫憋得壞了,他本來也打算去休息一會,可被蕙娘這一鬧,上了牀都輾轉反側的,倒惹得炕上的蕙娘直髮笑。

    明知相公在拔步牀裏休息,她不去別的屋裏看書閒坐,非得在裏屋呆着,簾子也不拉,陽光明晃晃就照進來了……這還笑呢,明顯就是知道他被憋得不行,故意要看他的笑話……這個焦清蕙,真是處處不壓人一頭,逼得人主動讓步,她是決不會消停的。前幾個月恨不得長在他胳膊上的那點馴順依從,全都不知飛哪去了,這人才好一點兒呢,就這麼得意洋洋、威風八面的……

    權仲白也有心忍一忍,他實在是一見焦清蕙這個樣子——泥人也有土性子,就想和她鬥一鬥,可焦清蕙有的是時間,他沒有呀。這會休息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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