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這一走就是兩個月,白山鎮又是那個樣子,良國公等人雖然肯定有和族裏溝通的渠道,但最真切的一手消息,只怕還要等到蕙娘當面來說。良國公這一次連擁晴院都沒進,直接在已修葺完備的小書房裏見了蕙娘,這明顯是要同她深談的意思,只沒想到,兩人都到了,對面等了一會,權世贇竟都還沒有來。

    蕙娘也沒想到雲管事居然耽擱住了,她便要先和良國公說些在谷中的見聞,不料良國公反而將她止住,反道,“你這一走就是兩個月,京中出了不少事,想來你人在路上,聽說得也沒那麼完備,我這裏一併告訴你得了。”

    便先告訴了她婷娘有寵的消息,“說是偶然間得了皇上的青眼……這幾年皇上寵愛的,也多半都以面相福泰能生養的美人爲主,婷娘既見了皇上的面,得寵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了。”

    “皇上到底也要照顧到我們權家的面子。”蕙娘點了點頭,不免又嘆道,“也只是太多疑了點,日後仲白回來,婷娘若已得子,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從前權仲白雖然不去探望婷娘,但血濃於水,這份聯繫,不是他一個人不管不問就能斬斷的。婷娘被淡着,自然是出於帝王的考慮,甚至於權仲白跑到廣州去了,皇上都還沒有對婷娘有任何表示,由得她被牛貴妃作踐。直到現在,在他看來,權仲白是爲了他的事遠航向英吉利去,他心裏怕才感到有幾分對不起權家,順水推舟地也就對婷娘稍示寵愛,也算是照應一番良國公府的意思。這其中曲折,只有蕙娘盡知,連良國公都不知道,還以爲皇上是非得要等權仲白去了英吉利,纔對權家放心。

    “其實這樣也好。”良國公卻道,“前頭有許多哥哥姐姐,一個小皇子,能顯出什麼來?皇上是不會爲了這個遠着仲白的,你也是心裏有事,便覺得處處都是破綻了,實則皇上要不是深信仲白的人品,當時也就不會選婷娘入宮了。”

    兩人說了這幾句話,權世贇方纔踏入屋內,他連聲道歉,“被內眷們耽擱住了!”

    一面說,一面親熱地衝蕙娘一笑,關切道,“這一路來回折騰的,侄媳婦也累了吧,一回家馬不停蹄就來回話,倒不必這麼殷勤,先休息休息也好的。”

    比起蕙娘去老家之前,他的態度,竟還要更加親熱……

    蕙娘笑道,“這裏請過安,說幾句話便回去歇着了。我還有東西要帶給小叔呢,戴在身上,反而還休息不好。”

    她便將回谷見聞交代了一番,“沒料到老叔祖反而沒問西北的事,只是令世敏族叔同我叮囑了一番仲白,又說起了婷娘。”

    老族長和她的對話,沒必要瞞着人,蕙娘對族長的顧忌,也是直言不諱。良國公聽得眼神閃爍不定,權世贇倒是更看重蕙娘得的那枚玉扳指,聽蕙娘說了,便順水推舟,“這一枚信物我也見到拓印了,只不知道是長輩們賜給你了,倒是拿給我看看。”

    蕙娘便從袖中掏出了錦盒,送到權世贇跟前,笑道,“何止給您看,我還想寄放在您這兒呢。雖說日後鸞臺會的事,要着落到我頭上來,但如今府裏、宮裏天天都是事,還有票號事務要我操心,我難道還要和小叔爭權,把京城分部的事務給搶過來不成?”

    權世贇望了良國公一眼,便目注蕙娘,似笑非笑地道,“也沒準老頭子就是指望你這麼做呢?”

    蕙娘呵地笑了起來,連連擺手,“哪有還沒成事,就自亂陣腳的道理?難道叔祖是害怕大事成得太容易嗎?”

    良國公亦道,“世贇,以叔叔作風,若要栽培焦氏,把你從這個位置上頂下來,對你總不會沒個交待的。族裏起碼要給你空出一個缺來,斷沒有繼續把你放在外頭的道理。”

    權世贇顯然對此事也有了自己的一番看法,聽良國公這樣說來,他面色一喜,卻又還有些遊移不定,“可,他也沒有動老大的意思不是?”

    “周先生給我送了信。”良國公穩穩地道,“祭祖前一天晚上,老爺子和焦氏說過話了,把老大打發出去以後,又把老.二給叫進去了,兩個人說了半天……”幾人都是聰明老練之輩,彼此望了幾眼,便都明白了良國公的意思,權世贇是患得患失,驚喜交加。蕙娘心底卻很佩服良國公的眼力——她當時是身臨其境,可以清楚地捕捉到老族長的神態和權世敏的反應,是以纔有了類似的看法,良國公身在千里之外,只得了幾個送來的消息,竟也就把族長的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競爭族長位的就這兩個兒子,若選了老大,那於情於理,都該向權世贇承諾個新前程,不令他過於尷尬。又或者起碼應該對蕙娘詳加交代,讓她做好接班的準備,現在族裏只讓蕙娘帶來了一枚鳳印,別的事隻字沒提,難道是老爺子也希望蕙娘出頭和權世贇爭權,把京城的局面鬧得烏煙瘴氣的?權世敏見了那枚玉扳指就歡喜起來,還以爲蕙娘會隨着他的安排,去和權世贇爭,他也不想想,京城現在是整個計劃的根本重地所在,哪容得下一絲混亂?

    也許他在軍事上是有才能的,但城府終究還是淺了,再加上權家這個計劃,更加依仗於鸞臺會,老爺子最終將挑選誰來接位,這問題似乎也沒有什麼疑義了。族長這枚玉扳指,要安撫的不是蕙娘,是權世敏纔對。

    至於蕙娘,讀懂了這層含義,她當然也不會把玉扳指留在手上,留在手上做什麼?沒有權世贇點頭,她還能指揮得了誰?倒不如拿出來交好權世贇,也表一表自己的善意。權世贇拿不拿這枚玉扳指那是他的事,她不給,卻要引起他的忌諱了。

    果然,這枚玉扳指,也發揮了她預想中的作用,權世贇打開錦盒望了一眼,對蕙孃的態度就更柔和了,甚而還道,“焦氏你什麼都好,就是喜歡自作主張,這枚玉印,雖是爹賞賜給你的,但實則也是對你們這一房做的一個表態。你自己想要如何處置,可以向長輩們提出,由長輩做主,卻不好自行其是,起碼要先問問你公公。”

    說着,便一擡身,將這錦盒送到了良國公跟前。良國公看都不看,一手將錦盒又給推回來了。“族長賞給她,那就是她的東西。她怎麼做,我們都不會有二話的——能想到這樣行事,我心裏也安慰得很,怎麼世贇你還要和我客氣麼?”

    權世贇嘿嘿一笑,饒是他城府深沉,此時也不禁春風滿面。“不是和老哥你客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錦盒收到了自己懷裏,扭臉衝蕙娘道,“遲則十五年,早則十年,你總是要接過鸞臺會的擔子的。現在給你個鳳主的位置,也是應當應分。只是京城分部,事情的確是多了,你也確實管不過來。這樣,這個印你就放在我這裏,對外卻不要聲張,只當還是令自你出。平時得了閒,你可隨在我身邊接觸接觸會里諸部,待日後水到渠成時,印再還給你,底下人見慣了這枚印信,你要接手,也就更爲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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