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也不能怪達官貴人們不大把國喪當回事,太后是承平十一年九月去世的,還沒到一年,僅僅是過去了八個月時間,承平十二年五月,宮裏就開始冊封嬪妃了,這一次不但把選秀後養在宮裏的秀女全都納入後宮,還給一些早已經應該升位的妃嬪們都提了提位置。比如牛賢嬪,都生了三個孩子了,終於晉位爲賢妃——這位賢妃,也是牛家在後宮碩果僅存的族人了。因其父親已經年邁,又無子女,現在也不在牛家祖籍居住,因此雖然也在牽連入罪的名單上,但據蕙娘所知,他並沒有因此獲罪,還是在西北安養晚年。

    這一次牛家獲罪以後,雖然牛賢嬪算是‘陰奪宮人子’裏那個倒黴的宮人,但她畢竟也是牛族女,並且出身也很低微,衆人本以爲封妃沒她份的,不想皇上對她寵愛不減,到底還是給了她一個妃位。還有白貴人晉封麗妃,婷娘因生育皇六子,大有直上青雲之勢,其實根本沒有得寵過,也跟着混了個德妃。至於其餘秀女,和當年的婷娘一樣,無非是以美人、貴人、才人之位入宮而已。

    冊封妃嬪是比較正經的事,內命婦們是要進宮站班的,往常蕙娘還能躲懶,但這一次冊封有婷娘一份,別說蕙娘,連太夫人都不再告病。全家人按品大妝入宮去湊熱鬧。衆命婦們也都到得齊全——雖說排班行禮是苦差事,但國喪期間一切從簡,這羣貴婦人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四處應酬,已有半年多沒能聚在一處,說得難聽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都沒處去說。如今宮裏又有了熱鬧,就是和權家、牛家、白家等沒什麼交情的人家,都願意出面來湊這個熱鬧。

    權家要說親眷,的確不少,除了本家人以外,連楊閣老太太也賞臉,還有權夫人、太夫人的親眷,和林家、何家等在京的女眷都有進來。雖說婷娘並不得寵,但聲勢倒是頗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牛家雖然倒了,但他們家的姻親倒是還在的,許多牛姓女眷並未被這場風波殃及,今日也都進宮來恭賀牛賢嬪。在這麼一場風暴以後,她也算是牛家碩果僅存的希望了,將來牛家能否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全看她在內宮中的成就。

    倒是白家,本來也只是二等人家,雖說白貴人生育皇子,也是年輕貌美頗爲得寵,但他們家的女眷有資格進宮行禮的卻並不多。要知道一般六品、七品文官的女眷,即使有誥命在身,平時也撈不着進宮。但一般不講究的場合,老輩們還能帶進宮來應酬,在這樣的典禮上,那就要嚴格按照誥命等級來排班站位了,白貴人母親不過是五品誥命,只能站在隊伍中、後部分。

    一般來說,除非像孫夫人一樣情況特別,入門沒幾年丈夫就襲了爵,不然女眷的誥命,也和丈夫的官位一樣,都是要隨着年紀慢慢地往上加的。比如蕙娘、楊七娘這般,一過門就是三品誥命的,家裏不但底蘊要深,丈夫地位也是極高的。像桂家楊善桐這般,年不過三十,全憑丈夫打出三品誥命的,全京城就她獨一份兒。按說,他們家郎君年少有爲,子女又正到了說親的年紀,往常這個時候,衆人都要搶着和楊善桐搭訕的,可她周圍就硬是沒幾個人說話,那些家裏有適齡兒女的誥命們,情願遠遠地站着,也不想上來兜搭。

    蕙娘和權夫人一道,把太夫人扶到隊伍跟前站着,又和親眷們稍微應酬了一下,和永寧侯林夫人說了些大少夫人的事——“大哥也想着把她打發回來省親,奈何路遠,家裏人口又多,大嫂有些放心不下,也不願出來。”

    林夫人也道,“正是呢,她自己信裏也說了,家裏事情實在多。”

    她望着蕙娘,酸酸地嘆了口氣,便不提此事了:紙包不住火,桃花露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林家也不是一星半點都不知道。要論理,權家是可以休妻的。現在只是把長房打發回老家限制居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林家又不佔理,還能再追究什麼?見權家還和往常一樣待親家,也就只好裝糊塗罷了。只是林夫人看見蕙娘,心裏自然是很複雜的。

    蕙娘也體諒她的心情,站了一會,就走到自己的位置附近,見桂少奶奶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便走過去笑道,“怎麼一個人站着,也不和你族姐族妹說說話,鄭氏呢,沒來麼?”

    桂少奶奶笑道,“她自己跑進京的,只是暫住,就不進來了,七妹忙呢——”

    她拿下巴點了點楊七娘的方向,“我就不過去給她添亂了。”

    蕙娘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難爲她們了,也是不湊巧。”

    許家是將許夫人的孝期正經守完了二十七個月,這纔開門除服,重新和衆人開始來往的。只是當時恰逢太后新喪,還在熱孝裏,壓根就沒有擺酒。到今年牛家倒臺以後,許鳳佳正好出孝,遂被重新啓用,現在已回廣州去了。許家頓時又炙手可熱起來,比起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的桂含沁,楊七娘自然是更受人歡迎了。現在一羣人將她簇擁在內,雖說她年紀還輕,但隱隱也有些衆人領袖的意思了。

    牛家倒臺,從財物上來看,最得好處的反而是從未摻和在內的王尚書。但對四家來說,好處從現在纔開始慢慢地顯露出來,許鳳佳立刻就得了職司,被打發到南海去了,他們家現在出來做事的長子、四子,自然也就幹得更有聲有色了。至於孫家,因出海一事耽擱了幾年,也沒拿出個好人選來,現在已有人倡議由定國公再度掛帥,此事雖還沒有鐵板釘釘,但應也沒有什麼阻力了。

    權家得到的好處,從明面上來看並不太多,不過牛家雖被抄家,宜春號股份,王家沒動,皇上也沒說什麼,這部分乾股就被蕙娘給吞入了,喬家人亦是並無異議。光是這份乾股拿出去,幾十上百萬的銀子那是跑不掉的。更別說權家在私底下得的那些好處了,這是不足爲外人道的。

    倒是桂家,也不知怎麼回事,雖說牛家倒了,但他們家也沒得什麼好。桂含沁現在還是投閒置散,桂含春、含芳兩兄弟也沒接到回京的調令,一家人如今都住在那個小院子裏,蕙娘料得必不會多麼如意。偏偏桂含沁夫婦又是院子的主人,也不好迴避出去,她便和桂少奶奶閒話道,“這幾個月,日子過得有些煩吧?”

    桂少奶奶會意地一笑,輕聲道,“這一次的事,對我們來說也是個警示,桂家的勢力是有點太大了!收縮收縮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我想就不讓含沁出仕了,和皇上說說情,我們回西北去吧,老在京郊住着也挺無聊的。把機會讓給宗房,大家都安心些。”

    蕙娘搖了搖頭,並不太看好桂少奶奶的想法,在她來看,皇上就是要用桂家,也會用桂含沁在東南建立勢力,制衡一下許家。至於西北那塊,他卻不會把桂含沁這個軍事大才給派回去了。桂含春、含芳兩兄弟想要退出江湖,機會大把,桂含沁要走,卻沒那麼簡單。不然,皇上也不會一直把他留在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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