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在這個時候,把蕙娘叫到書房,肯定是爲了即將到來的高峯會議做點準備。很顯然,在連番變化以後,即將到來的這個會,對鸞臺會在全國範圍內的權力分佈,都有極大的影響。在這種山雨欲來的情況下,良國公恐怕是沒有太多耐心,等着蕙娘‘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蕙娘雖有幾分疲倦,但也知道此時推拒不得,只能暗中提振精神,同良國公一道開了擁晴院密室的通道,留權夫人在外把守,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屋子。

    “不能拖了。”良國公開門見山,他掃了蕙娘一眼,不免也露出少許讚賞之色,“你利用對付牛家的機會,削弱了權世芒一系的力量,這件事辦得挺好。也因此,本家那裏有點坐不住了。這次與會,也是我們的一次機會。”

    兩人心知肚明:良國公府在權族內,是有自己的立場和考量的。甚至也許還有一個計劃在暗地裏運作,這一點其實連權族都不是毫無察覺。倒是蕙娘還一直一無所知,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從前良國公不說,是等着她自己來問,那就是他在拿捏蕙娘,沒想到蕙娘這麼沉得住氣,現在情況如此,良國公再不把自己的盤算說出來,蕙娘根本就沒法在會議上配合他的意圖,良國公還擺什麼架子?

    說實話,一家人,公公和媳婦之間還要彼此算計、防範,互相試探,說出去那是要惹人笑話的——若是權仲白並不受寵那還算了,可他分明是良國公心尖尖上的繼承人,翁媳兩個還要這麼你留一手我防一手的,良國公估計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不無解釋的意思,“從前不讓你知道,是因爲你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更安全。再說,家裏的事,也不全是你公爹做主,你那素未謀面的大伯,說話亦很有分量。我們兄弟也有二十多年沒有相見了,再親的血緣都有被沖淡的一天,雖然是兄弟,也不能不講究個人情世故。焦氏你是聰明人,應當懂得我的意思。”

    當時婷娘讓她把玉佩帶回東北時,蕙娘已有所猜測:是否把她拉進國公府的核心計劃,這個決定權良國公顯然是讓給權世芒了。把她差遣回去,估計也有這方面的用意。如今良國公點得更透——不論當時如何定計,現在京城享福的還是權世安這一系,就算解說計劃的工作還是要着落到權世安身上,但再把蕙娘納入計劃之前,先取得權世芒的許可,這也算是他對大哥的尊重。只是沒料到權世芒居然受到這樣重的猜忌,雙方連面都沒有見上,蕙娘就不得不踏上回程了。

    “我心中也時常爲長輩們憂慮。”她說,“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大伯在老家,看來也是處處都要小心,也不知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說不說的,我倒沒什麼,反正只是按長輩們的吩咐做事就對了。”

    她這麼通情達理,良國公不免一笑,他說,“你大伯的事,你知道得還不是很清楚,爲他擔心,倒顯出你的孝心來了。不過,當年是因爲族長老爺子身子不好,內外氣氛難免劍拔弩張了一點,他也算是被殃及了吧。實則他在老家地位還是比較穩固的,即使受你幾個族叔、族伯的猜忌,也沒那樣容易出事。現在德妃起來,那就更好了。”

    在蕙娘看來,權世芒於東北折騰出的那點動靜,其實根本都做不得數。就算娶了崔家女又如何,只要他還得回鳳樓谷居住,以權傢俬兵的數量,滅他全家那不過就是打聲呵欠的事。蕙娘是到過鳳樓谷的:權族把這個谷經營得很好,最好的一點,就在於谷內人都很聽話,幾乎全是衣食無憂。權世芒想要聯合谷裏周家那幾戶勢力對付宗房都沒什麼希望。至於崔家,不過是姻親罷了,難道還會爲了權世芒認真和權族翻臉?就是現在瑞雨過去做了宗婦,恐怕崔家都沒那麼講義氣吧。說到底,權世芒也不過是瑞雨的侄女罷了,就是親爹親女兒,在這種大事上,翻臉相對的也都有的是。

    這個道理,她明白,去過鳳樓谷的良國公沒道理不明白,蕙娘猶豫了片刻,還是出言道,“您也有二十年沒回去了,也許從前谷裏是另一番景象……”

    “這你就無須多慮了。”良國公並未動怒,反而笑了,“遇事多想是好事,你公爹我有什麼思慮不周的地方,你該提醒也提醒,不要有什麼想法。不過,大哥這事終究不足爲外人道,反正你記着,只要有德妃在一日,大哥就絕不會出事那就對了。”

    看來,此事還有些祕辛難以爲蕙娘所知,蕙娘點了點頭,不再發問。良國公便溫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知道你心裏是有幾分委屈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嫁進我們家以後,好日子沒過幾天。成天不是爲了孃家忙,就是爲了夫家忙,仲白什麼都不知道,二愣子一個,也是個不省心的主,偏偏脾氣大,只能捧着拍着,還不好敲打……沒準你心裏,也有幾分恨我們權家,非得把你說進來做媳婦,把你拖進這攤渾水……”

    蕙娘垂下頭去,輕聲道,“恨倒不至於,但委屈有時卻也是難免的。家裏家外,事情太多了……”

    “這事該怎麼說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良國公嘆了口氣,“文成公一輩子就壞在本事太大上了,這份家業,覬覦的人太多了。明槍暗箭,根本防不勝防,現在雖說攀上了天家,其實也還有許多人在等着給宜春號一點難堪。前些年票號走得那樣順,和文成公的保駕護航是分不開的,我們和文成公之間,也算是早就有了些無言默契。文成公當時若不許嫁,按鸞臺會的作風來說,只怕一家人都要出事。”

    蕙娘亦早料到了此番說話,只是良國公言之鑿鑿這無言默契,令她只能無言以對:就算老爺子很明確地對她表示過,自己對鸞臺會的底細和意圖並不瞭解,但她難道還不夠了解這些老奸巨猾的政治家們嗎?就算是臨終前,他們口中吐出的,又哪有一句真話呢?也許良國公是在花言巧語地安撫她,也許他說得有幾分真心,反正對她來說,合適的答案從來都只有一個。

    “就算再好強又如何。”蕙娘嘆了口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也只是個女兒家。現在孩子都有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能和離麼?生是權家的人,死是權家的鬼,別的事再多想,也沒意思了。”

    她要是全不介懷,也許良國公還動點疑心,現在蕙娘這一說,良國公面上的神色就更溫和了,只他很把得住,蕙娘能看得出來,這幾句好話還不至於動搖了良國公的判斷,這一次他肯定是有備而來,勢將吐露一些國公府的底牌。但她就是表現得再好,良國公也只會吐露這麼多了。

    和這些老狐狸相處,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蕙娘也沒打算從良國公口中挖出什麼信息來,因此她也是坦然自若、不動聲色,良國公打量她幾眼,脣邊亦牽出一線笑意,他和聲道,“你能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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