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以權世敏的性子,會如此安排也是毫不稀奇,只是在這件事上,鳳主們是不好表態的,權世仁剛和蕙娘密會過,更不好表態,這些人,那是說多錯多,爲蕙娘說話,反而等於是在挑撥她和權世贇之間的關係。

    蕙娘心裏焉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她的眼神一寸寸地移過一週,見雖有幾人眼神閃爍,但大部分鳳主,對她的態度都頗爲善意,她心裏不禁也是一寬:自己雖然沒有主動招攬勢力,但看來,鸞臺會的諸位鳳主,對她的能力,大體上都還是認可的。即使不贊成她上位,恐怕也不想隨意樹敵。起碼在這種微妙的時刻,他們還知道閉嘴。

    權世贇似笑非笑地瞥了蕙娘一眼,衝權世敏分辨道,“大哥,你這話說得,好像我是有意奪侄媳婦的權一樣,可你不想想,侄媳婦平時,又是國公府的主母,開門七件事,不是她操勞是誰在做?又是宜春號的東家,少不得要處處照拂這麼個龐然大物,又是閣老府的大孫女,三不五時要回孃家照看。她有多少時候能到會里做事?別的不說,只說仲白到現在,對真相還是懵然無知,他在城裏的時候,我們的人就不好常常和侄媳婦聯繫,不然,她一個少奶奶,成天東奔西跑,仲白心裏會怎麼想?”

    他歇了口氣,口氣竟是冠冕堂皇、理直氣壯,“與其讓她的鳳主印到手就塵封,不如我來給她運使一番,好讓大家也熟識一番新的鳳印徽文,將來她一接印就能發號施令,豈不是好?現在大哥既然有別的想法,那我把印還她也就是了。”

    權世敏也笑着看了弟弟一眼——他的眼神,和權世贇片刻前的眼神極爲相似,都透着心知肚明的嘲笑:大家都是兄弟,誰不知道誰的尿泡?他慢慢地說,“從前的事,我也管不着。鸞臺會的事,畢竟還是要鸞臺會將來的魁首才能說話。只是現在,族裏的兵要放出去,茲事體大,我不能不過問宜春號這裏的進展。商戰商戰,有時和國戰一樣,也是手段百出,要動用各方面的能量。我看,清輝部北部,可以由她隨時調派吧?南邊——”

    他看了權世仁一眼,權世仁微笑道,“如有需要,南邊四部,也一定各方面儘量配合。”

    權世敏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還有什麼?瑞氣部、祥雲部、香霧部……嗯,瑞氣部倒是和她的差事無關,先不說了,祥雲部是四處傳遞消息、協調運作的,她要用清輝部,祥雲部肯定少不了,香霧部麼,也是必不可少的,起碼在盛源號內部,得發掘出一兩條消息源來……”

    他這裏隨口說去,鸞臺會北邊四部,倒有三部蕙娘可以隨時調派命令,雖說清輝部本來和權世贇就是面和心不合,但從他手中奪走兩部的控制權,也足以令人痛心了。權世贇神色變幻、眼神閃爍不定,並不說話,權世敏笑了一聲,也自抱着手,去看房梁。

    藉着這麼一點空當,蕙娘便伸出腳,輕輕地踩了權世贇一下,權世贇眼神一跳,和她的在半空中相會,她幾乎是微不可見,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不容違逆的堅定。

    也許是被她的威嚴所攝,也許是想通了箇中關節,權世贇被她一看,倒是下了決心,他呵呵一笑,“大哥言之成理,這幾年間,侄媳婦也的確要專心在這件大事上……既然如此,回頭我就把鳳主印歸還。”

    蕙娘笑道,“我纔多大的年紀,能懂什麼事,也離不得三叔的指點和照顧。您要這麼說,我簡直沒地兒容身了。”

    她要客氣一番,也是難免,但權世贇話既然說出口了,也容不得蕙娘推拒,大家你來我往了一番,又有權世仁、權世敏居中調停,便把回京交接權力的事,給定了下來。

    此番大事底定,接下來要商討的,便是同和堂利潤在今後幾年如何分配的問題。蕙娘又提出道,“現在商路開了,朝鮮的走私,應是再無法禁絕,我們鳳樓谷這些年也該謹慎一些,谷中防務以及和周邊鮮族的來往,還應好好再梳理一番。”

    在座的十八鳳主,幾乎涵蓋了權族內所有大房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可以代權族做主,聽蕙娘這樣一說,大家均覺有理,你一言我一語,都是盡力爲谷中防務貢獻綿力。權世敏亦盡展宗子風範,聽得很是認真,聞過而喜,據理力爭。他在軍事上的確有幾分長才,這天到了晚間,鳳樓谷乃至白山鎮的防務該如何整頓,已有了初步思路,嗣後將會如何改正、督辦,那就是族裏耆宿的事情了。

    會開到這裏,餘下的就是一些細節、瑣碎的商議了,這議程雖然漫長枯燥,但亦不能避免,都是做慣幫派的人,對細節摳得很死,衆人索性加班把會開到了半夜,方纔將一切釐定,有些細節還需要鳳主們兩兩商議的,蕙娘也就索性出面做主,給安排出了一張時間表。她發揮長才,把這十五六個人的行動,安排得妥妥帖帖、井井有條,倒令諸人都讚道,“不愧是閣老府的女公子。”

    此時天色幾乎已經要放亮了,大家湊在一起用了些點心,便都回去休息,還有些人因手頭有急事,必須儘快趕回駐地的,便先行告辭而去。蕙娘倒並不着急,她盡情睡了個好覺,到第二日近晚方纔起身,一問之下,才知道權世敏帶着權世仁出去打獵了,至於權世贇,也還在府中休息。

    同和堂是真有年會要在承德開,權世敏、權世仁現在已經可以離去,但蕙娘和權世贇還要多留幾天的。蕙娘本待再按捺一陣子,等權世敏走了再找權世贇說話,但想到權世仁提醒,便令綠松道,“你去把雲管事請來說話——難得來承德一趟,一會,你出去逛逛吧。”

    綠松眼神一閃,格外看了蕙娘一眼,見蕙娘緩緩點頭,便會意地一笑,翻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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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管事沒有多久,便進了屋子,他欣然和蕙娘招呼,“侄媳婦好睡,年輕人就是貪覺。”

    “我犯懶,讓三叔見笑了。”蕙娘讓雲管事坐了,略微醞釀,便道,“昨日會上種種,我欠三叔一個交代,甚至前兒晚上,我都該主動上三叔那裏拜訪,請您多做指點的。奈何四叔主動登門拜訪,我想着不可錯失良機,便順勢佈置了一番,倒是沒經過三叔把關,還請您別往心裏去。”

    她如此坦誠,雲管事在微笑底下的那點緊張,倒是不覺消散了許多,他呵呵一笑,“我知你必有佈置,倒沒疑你的意思!焦氏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太謹慎多心了點。”

    是否太謹慎,還是難說的事。蕙娘不過付諸一笑,她把自己和權世仁的對話,給雲管事複述了一遍,壓低了聲音道,“四叔想的,只是緩解鳳樓谷的危機。是以他只能做鸞臺會南部的大管事,這一生要往上一步,恐怕都難。只懂得應對眼前的危局,不算什麼本事,能用眼前的局面,給以後鋪路的,纔算是有幾分心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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