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往往也一無所求,因爲他不曾體會過擁有的快樂。這世上有很多事,沒有體會過之前,亦不懂得去渴望,但明白了以後,便很難不去貪戀箇中銷魂的滋味。蕙娘並不諱言,她是挺喜歡和權仲白顛鸞倒鳳的。只是,男.歡/女.愛若是特別和諧,夫妻兩人的關係,往往也就不容易緊張,這一顛撲不破的真理,在這對性格強烈的夫妻身上卻並不適用,這兩人又都是意志堅強之輩,就算兩個人都有那麼一點兒想,但權仲白回來都一年多了,兩人成天在一間屋檐下住宿,也沒再發生過什麼。唯獨一次有點越線,還是前一陣子她自己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主動勾引了權仲白那麼一次,就是那一次,也還被‘你還在熱孝裏’,給打發了回來。

    要不是她也是善看眉眼的人,權仲白神色中偶然流露的小線索,並騙不了她,蕙娘還真要以爲,權仲白對她已經完全失去興趣。這個從來都清心寡慾、克己自持的在家居士,竟能真的把自己的衝動和相望,都用童子功給煉化了……可就是心裏也有那麼幾分把握,曉得權仲白並不是完全不喫她拋下的餌食,這會兒,蕙娘心裏也難得地有了一絲忐忑,更有了那麼一絲酸味兒:和她不一樣,權仲白可是見慣世面的人,就是從不拈花惹草,他也有大把機會,給別人鍼灸,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什麼女病人,特別不在乎避嫌的?說不準,眼前這副景象,在他看來,也不過只有那麼一點點刺激,一點點誘.惑呢……

    聽權仲白一片寂然,她也就按下了逼問他的衝動:以這個人的作風來看,就算他給哪個女病者鍼灸過了,爲了別人的名節着想,也一定祕而不宣,不會告訴她的。就是要問,現在也不是時機。蕙娘趴了一會兒,見權仲白還沒動靜,便聳起肩膀,埋怨道,“你幹嘛啊,怎麼不動了,摁啊,我真舒服呢……”

    權仲白又沉默了一會,方纔把手重新搭在她頸後,他清了清嗓子,聲音似乎比從前低了一點兒,卻又好像是她的錯覺,“你最近是否有時睡前隱隱覺得頭有點脹痛?”

    這倒是真的,蕙娘點頭道,“這也是陰虛火旺嗎?”

    “思慮過多,腦力消耗大,有點上火。”權仲白的指頭反而更往上走,穿入發間,他道,“髮辮挑散,我給你捏捏頭。”

    要不是知道他精通藥理,任何藥物一入口都能辨別出來,蕙娘真想給他下個春.藥了事了——她不是不知道,他們兩人間還存在問題,未能協調清楚,還要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談談,還有兩人都不願意讓步的一些矛盾……但這些精神上的東西,就一定比肉.體的歡愉重要嗎?他們倆到底誰是男誰是女,怎麼整得權仲白和個貞潔烈女似的,她反而像是個變着法兒情挑烈女的惡霸一般,滿心裏想的都是這些淫.邪的事。

    她多少有些氣餒,卻不願被權仲白看出來:這份要強的性子,真是到哪兒都改不了。索性就把今兒這個機會放過,當作權仲白只是好心給她捏捏頭、敲敲肩膀,便不動聲色,反手到背後把髮辮給拆了,略晃晃頭,令長髮披散下來,便不動也不說話了。權仲白亦保持沉默,他的長指穿過了黑髮,在她頭頂輕輕一摁,蕙娘頓覺一股混雜了輕微痛感的刺激,從頭皮傳來,令她有些脹痛的頭部,放鬆了不少。

    她不禁舒適地哼了一聲,誇獎權仲白,“你平時常替人捏頭嗎?真是怪舒服的。”

    “推拿也是醫術一種,自然要學了。”權仲白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涼涼的,他的雙手,靈巧而有韻律地在她頭頂摁了一會,蕙娘已覺四肢百骸都放鬆了下來。她說疲憊,也不是虛言相欺,連着忙活了這麼兩三個月,這會兒她是挺倦的,被捏了一會兒,蕙娘便覺得眼皮有點沉重,還想着就順勢這麼睡一會兒,醒來了正好喫晚飯。

    可也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有人懸在她背後的緣故,雖然舒服放鬆了,但她卻始終不能完全睡着,只覺腦際一片安詳,那靈敏的思維這會兒都有點遲鈍了——但,另一處更不受理智管束的地兒,卻分外的活躍。

    也許是因爲,她已有幾年沒有和男人這樣親近了,也許是因爲剛纔她的思維跑偏了一點兒,這會兒,蕙娘也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當——該怎麼說呢,權仲白分明只是給她摁着頭皮而已,連肩膀都沒動呢,她卻還要比剛纔更‘想’,‘想’得蕙娘都有點懊惱了:她怎麼就這麼不爭氣,這要被人知道了,她該怎麼見人?

    權仲白對她心中的騷動,自然一無所知,他還在慢條斯理地給她梳理着頭頂的幾處穴位,他清淺的呼吸聲,在她頭頂飄動着,落入蕙娘耳中,令她不禁扭了扭身子,卻又不巧碰着了權仲白的腿,倒讓她更覺得自己笨手笨腳了,她想側頭再看看權仲白的臉色,可卻又有些心虛,只好強捺着心裏的羞惱,若無其事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又乖乖地趴好了。

    權仲白的手,也跟着落到了她的肩頭,輕輕地捏了捏肩窩,蕙娘禁不住舒服得嘆了口氣,她想讓自己多少睡一會兒,但現在,睡意卻早已不翼而飛了。那一層薄薄的衣料,能阻隔什麼感覺?經過這段時間的運動,權仲白的手已經比平時熱了幾分,這會貼在她肩胛骨下方不輕不重地旋動着,指尖甚而掃到了胸廓,他旋一下,蕙娘便覺得下腹被輕輕地擰了一把,她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點兒——不,應該說是災情已經有點兒氾濫了。

    要了親命了!今兒個怎麼這麼把持不住,人家也沒怎麼地,她倒先動.情了。蕙娘想到權仲白那天那句‘你還在孝裏’,便羞惱得要命。這樣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嘗上第二次了,她剛纔那番做作,可不是爲了自己的羞窘給準備的,在她心裏,這會又氣又惱又忍不住的,應該是權仲白纔對,而她呢,則可以半是得意,半是曖昧地對他說一句,‘你手藝挺不錯的麼,就是心臟了點,儘想些不該想的事兒’——可就這會的情況來看,一會佔盡上風高高在上的人,又要變成權仲白了。

    難道該叫停?可人家纔開始摁呢,忽然間叫了停,這不等於是不打自招嗎?再說,自己該怎麼和權仲白解釋?他可是一直規規矩矩就摁着肩頸呢……

    蕙娘難得地糾結上了,儘管權仲白還是盡心盡力地給她按着脊柱,,可她卻再無法放鬆下來,偏偏這一緊張,她更能敏銳感覺到他,他的動作,他溫熱的手掌,他若有若無的重量和壓力,他的呼吸、他的影子,甚至是他的眼神。她覺得他在看她,盯着她的腦勺,單純而專注,純粹是出於醫生對病人的關心,壓根一點都沒多想……可她越是這樣覺得,便越有感覺:還好,帳內已經比較昏暗了,不然,她真怕權仲白視線偶然向下一動,便發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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