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既然下定決心要圖謀婆羅洲,諸位重臣自然也都行動起來,各有各忙。就連權仲白也買了許多煙土回來,要更深入地研究它的藥性。倒惹得楊七娘緊張不已,屢次告誡權仲白道,“我雖不知是怎麼抽的,但這東西就是聞着煙氣也容易讓人上癮,神醫萬萬要小心。”

    權仲白畢竟是到過南洋的人,雖然和當地權貴沒怎麼打交道,但也模糊聽說這東西是如何服用的,因道,“放心吧,我可不會燒煙泡。就是想,我也沒有成套的煙具。”

    這種測試藥性的事,對於醫生來說,也只能是找人來試藥了。許多醫生都是自己服藥,但權仲白一般自己不喫——從前是受父母之命,現在有蕙娘在旁,自然更不會讓他做這事了。只隨意在死囚中懸賞一番,便找到了一些志願掙錢的死囚出來服藥。有時蕙娘過去看他,都能感覺到屋裏那股令人作嘔的生鴉片味道。

    至於蕙娘,則成日和封錦商討,該如何建立這個明面上的所謂‘公司’。如今對大秦周邊的環境,衆人也都不是一無所知,比如英國的東印度公司,現在已經是天竺實際上的管轄者。據說曾經遍地黃金白銀的安寧佛國,如今已是白骨累累、荒原塵漠,十成人裏竟能餓死三成到四成。便是活下來的那些人,也都是苟延殘喘,從早勞作到晚,都只能喫一兩口稀粥。而英國人手頭卻囤了數額驚人的大米,預備分批運回國內,作爲他們在戰爭中消耗軍資的補充。

    這件事,在天竺周圍各國都比較有名,稍加打聽,衆人都已經明白箇中始末。不過,天竺距離大秦,陸路畢竟還是隔了一個西藏,若要走海路繞過去,那一帶已經是英軍的地盤了,水師失去背靠大秦的地利,未必能佔得了多少便宜。而南海諸國又的確沒有過多地產米,除非和英國人一樣,把一個國家拿下,大半住民餓死,不然,也真壓榨不出多少糧食來。

    不過,不能這麼做那是一回事,東印度公司作爲背靠英國朝廷,帶有官方色彩的特許公司,其架構、人事的設置,還是值得參考的,還有南洋諸國也有不少公司存在,蕙娘亦通過宜春號汲取了不少這方面的信息,她畢竟受過專業訓練,對董事會、監事會等架構,有天然的興趣,如今因緣際會來到廣州,倒是燃起了久違的求知慾,每天研究這些規章制度。封錦亦忙於處理從南洋源源不絕往回輸送的情報,又要協調燕雲衛做事。許鳳佳和林中冕,一個指揮軍隊往回收縮,從臺灣撤出來回到廣州,還有一個,則在挑選合適的船隻組成航線,又派人去和婆羅洲上的華人公司接觸,給這個未成立的公司在婆羅洲尋找盟友。衆人各有事忙,倒也很快上了軌道,倒是把楊七娘給閒下來了,她亦不帶孩子,家事每天自然有管家處理,楊七娘時常到船廠去,也不知在忙活什麼,蕙娘還是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知道克山從蘇州到廣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正領着一羣夷人工匠在搗鼓蒸汽船,這其中還有楊七娘得到的瓦特。

    從前她是不在意,現在人到廣州了,才曉得瓦特在英國也算是有一定名氣,曾改進過當時英國的蒸汽機,只是當時爲了避開戰亂,隱姓埋名地來到大秦以後,因這姓名常見,和他同來的人又都不知底細,才這樣機緣巧合地落到楊七娘手中。也所以,她才能在幾年內就把蒸汽機給推廣開來,而且還越改進越複雜。蕙娘心底,亦不禁暗歎楊七娘消息的靈通——在大秦船隊去到泰西之前,大秦和泰西人交流的窗口,只在廣州而已,而楊七娘能在孫侯歸來這短短的時間內發覺、注意到瓦特的信息,並且能有一批手下,跟船到了泰西以後,有足夠的眼光瞧出此人的重要性,回來給楊七娘帶信,就可見她手底下能人不少,卻偏偏還能表現得如此輕描淡寫,其深藏不露處,起碼是絕不遜色於任何一個老練的政客。在她看來,雖然楊七娘本人對於這些機械近乎是一竅不通,但若說大秦有誰能把蒸汽船給發明出來,這個人肯定也和楊七娘是脫不了干係的。

    她對楊七娘談起此事時,楊七娘卻並不太樂觀,她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是怎麼鬧出來的,連一點兒想法都沒有,要以此混合風帆爲動力,現在也不是做不到,但太耗煤了,速度也不夠快。克山和瓦特都只擅長機械,不擅長造船,我們手裏的資源,還是太少。善榆族兄又那樣忙,現在得了空,只怕休息都來不及,也難惦記蒸汽船的事。”

    說着,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略帶欣慰地道,“不過現在白雲觀裏可看的也不止他一個人了,雖然因爲火器當紅受寵,衆人都願去研究火器,但也有人獨闢蹊徑的。我剛收到京城來信,有人設計出了新的高爐,練出的鋼鐵,純度比從前要高得多了。日後天威炮的威力,也許能更上一層樓也說不定。就是江南一帶,也有人對織布機不斷地做出改進,自從克山以後,騾機現在又做了不少微調啦。”

    今日蕙娘有空,帶孩子們來船廠逛,她和楊七娘在碼頭邊站着說話時,四個孩子正在碼頭上跑來跑去,乖哥看到那滿天的腳手架,還有被拆卸了一大半,連內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船隻等等,早已經是看得迷了眼。連歪哥都是目眩神迷,說不出話來,倒是許三柔和許十郎以前都時常過來船廠,因此並不覺得如何。蕙娘、楊七娘兩人正說着這些年來機器工業的變化時,乖哥跑來道,“娘,好大的船呀,咱們要坐着這樣的船出海嗎?”

    打仗帶幾個女人,其實已經夠不成體統的了,還要帶孩子那簡直是天方夜譚,蕙娘歉然笑道,“是娘要坐着這樣的大船出海,你和哥哥得乖乖呆在廣州,再過一陣子,和你三柔姐他們一道讀書上課。”

    一聽說要讀書,權家兩個孩子的臉頓時耷拉了下來,連許十郎都露出不快之色,唯有許三柔笑道,“好哇,我最喜歡上課啦,功課都那樣簡單,成日裏玩也玩得膩煩了。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有什麼意思。”

    歪哥頓時表忠心道,“我也喜歡上課!”

    蕙娘道,“那你明天就開始上課吧,其餘所有人都不用上,你喜歡,那就你上好了。”

    母子兩個鬥了幾句嘴,蕙娘見兩個孩子對於被安排在廣州並未有太多不滿,也暗暗鬆了口氣。她有心多帶着孩子們四處走走,享受一下爲數不多的天倫時光,可歪哥現在正是野的時候,又在許三柔跟前,不願太粘母親,她只好握了乖哥的手和小兒子在碼頭上散了一會步,見乖哥放慢了腳步,便道,“累嗎?娘抱你走?”

    乖哥點了點頭,衝蕙娘伸出手來,蕙娘抱着他走了幾步,也不禁笑道,“乖哥是大孩子啦,時間過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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