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衆人這一驚都非同小可,蕙娘更是冷汗都出來了,她也顧不得去看權仲白,喝道,“你去救人,我去捉人!”

    施展出輕身功夫,幾步便奔到樓梯下方,縱身只一躍,便捉住扶手翻了上去。那皮特少爺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打封錦,竟把費麗思也給打倒了,還怔在原地,蕙娘惱他出手不知輕重,亦不客氣,伸手將他脖子拿住,一個手刀砍上去,這個文文弱弱的貴族少爺頓時軟倒在地,此時屋內兵荒馬亂的,一時竟無人注意到他們,許多貴婦人來回奔走,胡亂嚷叫,還有個華服男子從裏屋奔出,叫喊着跑下樓梯,往大廳奔去。

    蕙娘是習武之輩,雖然不能負重遠走,但拖着皮特走一段路還是能做到的,她先解了他的火銃,又把他扛到窗前,從大開的窗戶中推了出去,這才趕往封錦之處,高聲道,“怎麼樣,不要緊吧!”

    火銃這東西,有時候就看運氣,運氣不好,隔得遠了還被炸花臉,若是運氣好,就是擊中了人也會被硬物給擋住。一羣人圍着權仲白正在一驚一乍呢,倒是顯得他的聲音有點發糊,“說不好……現在最要緊是快點回船去取我帶的藥。”

    蕙娘見人縫裏有血流出,權仲白說話也含糊,便知道封錦估計是真的中槍了,她恨得一跺腳,也不和權仲白多說了,乘着衆人沒回過神來,先跑出屋外,從袖子裏掏出隨身攜帶的煙花,火摺子一晃便點燃了。

    這煙火是燕雲衛特製的傳信用具,不但升得高,而且開花大。宜春票號的親衛們能看到不說,若天氣晴好,連海船上諸人說不準都能瞧見。果然不過一會,城內並不遠處海面上燃起了兩朵煙火。蕙娘此時方定下心來,見許多親衛警覺地向自己圍了過來,便輕蔑地瞪了他們幾眼,返回了廳內。

    本來好好的舞會,忽然出了這事,廳內剛纔自然是好一陣兵荒馬亂,現在才慢慢地安靜了下來,費麗思小姐似乎也有擦傷,正被個白髮醫生檢視,至於封錦,權仲白也不知哪裏變出一把刀,把他衣裳都割開了,又用手按壓着他的幾處穴位。他本人仰面朝天、雙目緊閉,似乎是已經暈厥了過去。那衣衫華麗的總督大人面沉似水,正和一邊的幾個軍官竊竊私語,過得一會,才走來沉重地說了幾句話,喬三爺扎撒着雙手跟了過來,翻譯道,“這件事是皮特的全部責任,他太過沖動了,請您原諒他的任性。在封大人痊癒之前,他都可以住在總督府裏養傷。”

    這總督說了許多話,喬三爺只翻譯出來一句,蕙娘不必特別聰明,都曉得總督未必只說了這麼點意思,只是喬三爺不敢激化事態而已。看着這位被曬滿面通紅、肥肥壯壯的中年男子面上那或多或少居高臨下的表情,蕙娘多少都能猜出他的想法:宜春票號的股東,說不得也就是幾個商人而已,那皮特少爺出身高貴,別說人現在還沒死,就是死了,難道還能告他?若是英吉利的商人,也許還會給他製造一點麻煩。這大秦的商人麼,多半也就只能忍氣吞聲了事。肯讓他們住在總督府養傷,都算他慈悲講理了。

    即使以蕙孃的城府,對着這總督,亦不禁怒形於色,喬三爺也明白瞞不了她,他苦笑了一聲,又道,“光是呂宋城,駐軍就有兩千多人,公子,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別公子公子的了。”蕙娘沒好氣地說,“你曉得躺在那裏的是誰?若他出了事,咱們回去都得喫掛落。呂宋總督算什麼,說不定就給他打下來了。”

    她嘆了口氣,也不說這個了,只和喬三爺道,“你告訴他,我們必須得回去才能施展大秦的醫術,這件事冤有頭債有主,還不至於算到他頭上。讓他把我們的人放進來,我們這就把他擡走。”

    喬三爺便自然過去和總督交涉,總督雖有幾分詫異,可亦是點頭許可,他也算有幾分風度,還過來對蕙娘表示了一番歉意,這才施施然踱開去照看自己的女兒:這時廳內多數人都圍在費麗思小姐身邊噓寒問暖,倒像是她受了重傷一樣。

    喬三爺自然出去接人傳令,蕙娘、權仲白亦顧不得計較別人,先蹲下來看封錦,蕙娘此時也看到了——封錦運氣不好,那枚子彈半途開了花,半顆鑽進了他的胸口,現在還鑲嵌在裏頭,因此流了不少血,還有半顆開花飛濺,把費麗思給擦傷了不說,鬧得封錦臉上也是鮮血直流的,也不知是血沾染上去了,還是他的臉也因此受了傷。不過,也不知權仲白用了什麼手法,現在竟然把血給止住了。蕙娘道,“你的醫箱帶下來沒有?他們若是機靈,應該會把它帶來的。”

    權仲白麪沉似水,點頭道,“帶來了,最好他們能把箱子拿來,我在這裏給他插上幾針,不然,恐怕一搬動又要流血。”

    他忍不住沉沉地嘆了口氣,略帶焦慮地道,“就怕是傷了肺,那是很容易化膿的。肺裏有了膿水的話,那就連我都是束手無策了……”

    誰能想到普通赴宴,居然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蕙娘就算和封錦交情一般,此時也是同仇敵愾,恨死了皮特。因聽得遠處蹄聲響起,知道是衛兵開門讓宜春號的人進來了,便迎出去把那些親衛帶來,一問之下,果然他們處事老道,見蕙娘放了焰火,第一個帶的就是武器,第二個拿的就是醫箱,非但權仲白的給帶來了,還把宜春號常備的一個小藥箱也給拿了過來。

    權仲白頓時是鬆了口氣,他手指飛舞,誰也看不清動作,片刻間就在封錦胸前密密麻麻地紮了銀針,連頭頸處都有紮上。又吩咐道,“他決不可上馬,也不能顛簸。你們去尋個擔架來,擡回票號去,把彈頭取出來再說了。”

    衆人忙依言行事,見餘人還在處

    理費麗思,這些親衛亦是厲害,直接拿起兩把椅子,連窗簾一起拆卸捆綁,不消片刻便做了個擔架,把封錦放上去以後,擡起來在一羣馬匹的包圍下緩緩走了幾步。蕙娘故意落後了一步,和其中兩名親衛低語了幾句,方纔扯着喬三爺過去和總督交涉,道,“我們知道皮特少爺身份高貴,但這完全是無妄之災,我們希望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也好對傷者家人做出解釋。還有我們也希望得到皮特少爺的道歉,起碼,現在他不應該蹤影不見。”

    總督怕是擔心愛女傷勢,喬三爺翻譯到一半,他已有些不耐煩,直到最後幾句,他方纔想起此事,連連喝問了一番,不想當時事發時,衆人都在廳內,都在看封錦和費麗思,竟沒人注意到皮特的去向,至於屋外的衛兵,就更看不到裏頭了。總督忙令人去問門衛,又是鬧得一番忙亂,門衛卻回報,除了剛纔進來一羣秦人,又運了一個傷患出去以外,並沒有別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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