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蕙娘未曾想到楊七娘居然這麼有豪氣,一時心也定了下來。這一次的種種風波,權家並未牽涉在內,勢力可說是不損反增,除了宜春號的損失以外,沒什麼值得掛心的。她當然有足夠的底蘊去繼續支持蒸汽船的研發,但楊七娘可就不一定了。許家這裏麻煩纏身,爲了自保,她很可能會暫時把這些可能引起皇帝忌憚的舉動都放一放呢。沒想到楊七娘居然這麼堅決,還是要搞蒸汽船。

    既然現在雙方都定了態度,那麼剩下的也就是一些事務性的問題了,之前兩人還是寄望於能從魯王手裏拿到藍圖的,但現在計劃沒有變化快,孫立泉倒戈一事,使得國內外形勢都是急轉直下,外國使節也被禮送回國——說是禮送,其實因爲他們和商人廣泛接觸,根本就是被強迫送上船遣送出大秦的。現在要從外界去尋找資料,已經沒那麼容易了。蕙娘也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扭轉局面,要知道這種祕方、藍圖之類的東西,歷來都是嚴格保密的。要不是焦勳在新大陸折騰了一把,楊七娘壓根沒有那麼容易就把蒸汽機給發展起來。

    “一時間,倉促是走不了這種從根子上把技術拿過來的路了。”蕙娘便凝眉道,“雖說這法子比較笨,但事到如今,也只能以我們手上的蒸汽船爲藍本,仿造着打出幾艘來。起碼在呂宋一帶,不能把制海權給丟失了。”

    要解決蒸汽船量產,其實主要還是有個產鋼的效率問題,整條生產線要搬過來,這裏面的技術含量還真不是什麼間諜能偷到的,非得魯王把自己的技術人員派過來纔行,現在真要手工去打也不是不行,只是耗費巨大、產量低下,根本無法和英軍的生產效率抗衡。不過反正大秦已經放棄了海權,只是想守住沿海港口的話,那還是很有優勢的。無非就是臺灣、呂宋這樣的離島,也許會受到衝擊。別的情況下,英軍根本不可能打入大秦腹地,對大秦的威脅,也並不是那樣地大。這個道理,楊七娘和蕙娘已經談過幾次,她點頭道,“其實皇帝也還是想搞蒸汽船的,之前俘虜的船隻,送上京的那一艘已經被拆解開來了,也正在試着仿造。說不定在仿造途中,就有人靈光一閃能找到突破,也是說不準的事。船隻出來以後也是要去呂宋的,陛下閉關鎖國,自有道理,他可沒失心瘋,不會在此時把呂宋給丟掉的。”

    閉關鎖國的道理,就在於局勢一下又清楚明白了起來,皇帝的掌控力又一次得到了提升。開海的時候,各地風起雲涌,變化快,矛盾也激烈,現在海禁一開,頓時又回到了老路子上,皇帝肩頭的壓力也減輕了許多。再說,現在國庫、內廷且還有錢呢,等到沒錢的時候再開海,也來得及的。當然呂宋因爲給大秦產糧,所以並不在棄子之列,在江南的耕地逐步恢復之前,皇帝肯定會牢牢地抓住呂宋不放。

    蕙娘和楊七娘你一言我一語,一人說了幾句,便把其中道理給辨析得清清楚楚,蕙娘自己也是幾次想過這個問題,因不由嘆道,“現在這樣,真不知幾時才能再度開海,海禁的好處,如今看來倒是比開海的好處要大了。”

    楊七娘抿着脣道,“我卻不這樣看,當然,於國於民來說,開海的好處更大,這是不消細說的。就是對皇帝來講,這也未必是個永恆的態度。現在他要禁海,是因爲不願再丟失人口,也是要防備魯王。還有,是想專心對付羅春和英軍。當然比起英軍,他更在意羅春……這個看法,也未必就是錯的。”

    蕙娘沒明白她這一長串說得都是什麼,她望着楊七娘,有幾分愕然地等着她的下文。楊七娘咬了咬脣,道,“我已經向表哥建議,勾連福壽公主,暗殺羅春。”

    一番話石破天驚,蕙娘差點沒拿穩茶碗——饒是她素來思路開闊,也沒想到楊七娘居然會提出如此妙想天開的計劃。

    暗殺敵軍領袖,一直都是很富吸引力的想法,但是要實現起來可是相當不容易。福壽公主嫁給羅春以後,聽說兒子都生了一個,就是當時過去的時候再不情願,現在也未必折騰着謀殺親夫。要知道羅春現在估計正在何家山征戰,福壽人都未必在前線和他一處,就是大秦這邊,要繞過何家山和福壽取得聯繫,看來都並非易事。這個想法粗聽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畢竟羅春本人就是部族首領,他一死,三兩年內北戎並不足懼,但是如何殺死羅春,這就是個大難題了。

    她和楊七娘之間說話,倒是一般不講什麼潛臺詞的,眉頭一皺,頓時就挑出了幾個刺。楊七娘卻不以爲意,只淡笑道,“你畢竟對西北戰事沒那麼關注,不知內情。現在已經是秋收時分,很快就要入冬了。西北苦寒,冬日的何家山基本是攻堅難下,雙方也是默認在冬季各自休整。再加上每年秋收後,北戎那邊都有祭天聖典,這麼大的事,羅春肯定要帶上他的哈屯們過去共襄盛舉,他現在快把達延汗給擠得沒有地方了,草原各部難說不是各懷心思,這個收攏人心的大好機會,他是肯定不會錯過的。”

    這就迎來了第二個問題:福壽公主當時出嫁,那是被逼出去的,心裏對大秦指不定還有多少怨恨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指望她拋頭顱灑熱血地爲大秦辦事那純屬癡人說夢。蕙娘眉一挑,楊七娘卻笑道,“第二嘛,據我所知,福壽公主所出的乃是羅春最小的兒子,幺子守竈繼承家業,是北戎的習慣,也因此,她們母子宛若其餘哈屯的眼中釘。羅春對這個小兒子,也談不上有多麼喜歡,嫌他文雅軟弱,平素裏時常鞭

    打……”

    簡單說,就是福壽公主在那邊的日子也是難過得很,頗有些朝不保夕的意思。

    “當然,這也是福壽自己和身邊侍女談起的,”楊七娘續道,“雖說出嫁多年,但她還是沒有習慣草原風沙,她的心,還向往着故國。這個計劃雖然行險,但成功的可能卻不會太低的。說來,也是近來接二連三的大事讓我靈機一動,不然,我還未必能想得到這樣的辦法。”

    楊七娘聰明,蕙娘也絕不笨的,見楊七娘止住話頭賣了個關子,她微微一皺眉,便也明白過來。“你是說,以二皇子所中的毒菇爲餌食——”

    “不錯,那種毒菇,入胃以後如能及時催吐,基本於人無毒。”楊七娘道,“而羅春食用以後,整整一天才會發作。在這一天裏,福壽大可學我二姐,帶上孩子一走了之。經過這些年的經營,燕雲衛在北戎境內,也不是沒有棋子。”

    楊七娘會把這個計劃對封錦和盤托出,事前肯定是下過苦功的,蕙娘一時竟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這計劃雖然大膽,但卻大膽得很有道理,很有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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