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深秋在漠北失蹤的,到了開春在廣州上岸?就是蕙娘,一時都有點崩潰了。雖說權仲白的爲人處事素來都很出人意表,但這件事也實在是太超出一般人想象的界限了,深秋到開春,他怎麼走的——有些人腳程慢點的,現在恐怕都才走到一半呢……

    不過,揉眼定睛再看了看,確定是權仲白時,她實在是再忍不住了,連喊都不願喊,甚至不顧這是二樓,站起身便走向窗口,到了近前纔回過神來。想也不想,便翻過窗口,直衝着樓下馬棚跳了下去。

    衆人驚呼聲中,蕙娘腳尖在馬棚柱子上一點,一個鷂子翻身,輕輕巧巧地就站到了權仲白身前。她鬧的這一出,頓時激起了衆人的興趣:如不是要逃單,便是見到什麼小偷賊子了。這大秦人愛湊熱鬧的天性什麼時候都是變不了的,呼啦啦一聲,滿樓的窗戶頓時都打開了,人頭攢動全望着樓下蕙孃的身影。

    蕙娘又哪還顧得上這個,她呆望着權仲白的面孔,幾乎連視野都要完全模糊,只覺得腳下越來越軟,越來越軟,似乎有人在她耳邊大聲說話……

    再然後,她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焦清蕙很沒出息地,在和相公重逢的這一刻,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權仲白已經換上了一身道袍,他看來也清洗過自己了,氣色要比重逢時好了許多,蕙娘望着他起碼一炷香時分,才肯坐起身來——她又回到了許家,這倒是意料中事。暈厥過去以後,楊七娘肯定會出面把他們安排回許家休息的,見桂含沁的事,此時自然也就暫緩了。

    “你——怎麼——”她艱難地道,“怎麼——”

    一開口,才覺得喉嚨乾澀得可怕,連聲音都是嘶啞的,權仲白忙給她倒了一杯水,扶她起來靠在他懷裏,喂她喝了幾口。蕙娘稍微潤了潤脣,便迫不及待地把水杯推開了,一轉身,抱着權仲白就直接咬了上去,權仲白被她鬧得手忙腳亂的,忙道,“喂,許少夫人——”

    蕙娘也顧不得那樣多了,隱約只聽得模糊幾聲輕笑,彷彿是楊七娘起身出了屋子,便把權仲白用力一拉,翻身壓到了牀上,她咬着權仲白的力道,重得幾乎可以出血,權仲白彷彿是無奈,又彷彿是憐愛地談笑了幾聲,翻身把她壓在下頭,倒是比她還要熱情、還要索取了起來……

    兩人久別重逢,又是生離死別後乍然驚喜重見,這份激情自然不同以往,權仲白也顧不得什麼童子功了,倒是交代得比蕙娘還要快些,蕙娘亦不在乎自己身體上的滿足——現在能感受到權仲白在她身體裏,在她身邊……她幾乎便是滿足得不得了了。

    權仲白還活着,權仲白還活着!權仲白還活着!

    直到此刻,這個念頭纔算是真正地進入了她心底,蕙娘本想過,若是重逢她怎樣收拾權仲白,纔要令他以後再不敢隨意拋下她。可現在,她心裏餘下的念頭只有喜悅和慶幸:還好權仲白還活着,只要他活着,她還有什麼可以要求的?

    “我一直以爲你死了。”她在權仲白耳邊低聲呢喃,他還伏在她身上,沉浸在銷魂之後的暈眩中難以自拔,蕙娘以往總覺得重,可現在她覺得這份負擔簡直沉重得甜蜜。“……我一直以爲,就算是你,這一次也不能活着回來了。”

    而權仲白還有點莫名其妙呢,他問道,“怎麼,難道福壽和桂少帥沒有回國嗎?西北出了什麼事了?”

    蕙娘撲哧一笑,纔想起來他剛從海外歸國,估計什麼事都還不知道呢。她愛憐地摸了摸權仲白的後腦,見他翻身躺下,便在他懷裏找了個位置,牛頭不對馬嘴地道,“人總是在失去以後,才特別懂得珍惜,從前你在的時候,我老埋怨你,老想着你的不好。可……可沒了你,我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權仲白似乎是被她這熱情坦率的告白給嚇着了,他撐起身子,低頭望着蕙娘,略帶喫驚地道,“真的麼?”

    “真的。”蕙娘望着他點了點頭,她的眼圈紅了。“我就覺得……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了。這日子我不知道該怎麼過了,要不是歪哥、乖哥、葭娘,我活着就連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再找不到絲毫樂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權仲白,可我就是覺得,沒了你,天都不藍了……我的魂兒都和你一起去了……”

    權仲白的眼神顯著地柔和了下來,他帶着歉意的吻雨點一樣地輕落到了蕙娘腮邊,“這一次,嚇着你了。我在路上也想,你收不到我的信,該有多擔心。我也恨不能插上翅膀快些回京……你說得對,以後,我們一家人到哪裏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她曾經苦求了多久的覺悟和承諾,現在倒是輕而易舉地降臨到了她跟前,蕙娘顧不得欣喜呢,忽然想起一事,忙坐起身道,“哎呀!不好,葭娘和文娘!”

    兩人間難得的濃情蜜意,現在立刻又消散了開去,權仲白也跟着着急起來,連問葭娘如何。蕙娘和他解釋了幾句,又道,“都出去三四天了,他們的船還快,真該糟……這一下,恐怕是追不到了!”

    知道葭娘人還平安無事,只是出海去了,權仲白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點,不過緊接着立刻就問起了這決定背後的內幕。蕙娘也沒什麼好瞞着他的,便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安排告訴給權仲白知道,還有西北狼災、雪災的大背景等等。權仲白聽得眉頭緊鎖,半晌,才緩緩道,“其實,按你當時以爲的局勢,你是應該和葭娘她們一塊出去的……”

    “和她們出去,我就見不到你了啊。”蕙娘忽然也有幾分感慨,她又靠進了權仲白懷裏,低聲說,“你想想,命運的安排是多麼的巧妙,如果我願和焦勳南下,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就是三四天的差別,我很可能就這樣永遠和你擦肩而過了……”

    “不會的。”權仲白倒是很篤定,“等我回了國以後,難道不會追到新大陸去?”

    他偏過頭,在蕙娘臉上吻了一下,肯定地道,“你我這一世的孽緣,哪有如此容易了結?”

    蕙娘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心裏不知如何,更安穩甜蜜了一些,伏在權仲白懷中,只是微笑不語。倒是權仲白,過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地道,“就是對不住李韌秋了,若是幾年後又追過去的話……”

    蕙娘擰了他一把,失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李韌秋、李韌秋的……”

    想到焦勳,她也不由得嘆了口氣,低聲道,“我覺得這一次回去,他應該會娶妻生子了,也許就會和文娘在一塊,也是說不定的事。”

    “你是說——”權仲白神色一動。

    “少裝了。”蕙娘白了他一眼,“你會不懂麼?這一次,他終於明白,我是已經下定決心,再不會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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