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們送進來的飯,我也可以喫掉大半,以前一見就怕的烏雞湯、人蔘湯,我來者不拒,只要是能給我補充體力的東西,我都照單全收。
就連柔柔就訝異於我的改變,每每看到我狼吞虎嚥的喫相,便偷偷地背過去抹着眼淚。
不到一個星期,我的傷口就沒那麼疼了,我開始慢慢下牀,自己在屋內溜達着,加強活動的力量。
兩個星期後,我的刀口開始結痂,如果小心地走路,也與正常人基本無異了,我便將鍛鍊的範圍延伸到了戶外。
只是慕睿軒的保鏢們,不管我走到哪,都會亦步亦趨地跟着,生怕我藉機逃走。
我不理會他們,要跟就跟,我卻在活動的時候,暗暗記下各個樓層的逃生通道和人流密集區域,然後將這些信息讓柔柔帶出去告訴李牧,以便他做計劃的時候參考使用。
又過了三天,柔柔帶回了一個好消息,李牧已經做好了計劃,並安排了出逃的路線,只等我這邊準備好,就可以隨時行動了。
雖然知道這一日就要到了,可我的心,還是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我眯了眯眼睛,將那絲所剩無幾的不捨甩出大腦,便開始悄悄地與柔柔仔細研究起李牧的計劃來。
出逃當日,是每週例行的檢查,因爲柔柔與我的主治醫生是同學,所以在她的央求下,醫生爲我安排了彩超。
我將出國需要的各種證件偷偷藏到貼身的衣服裏,然後故意磨蹭到上午十點多才走出病房。
慕睿軒的保鏢像往常一樣,一左一右地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無所謂地挽着柔柔,說說笑笑地往門診的彩超室走去。
等到了彩超室門前,來做例行檢查的孕婦們已經排起了長隊,而且每個孕婦都至少有一個家屬陪着,或是老公,或是母親,他們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拌嘴,還有些人連耳機都不帶就直接用手機外放看着電影。
整條走廊上熙熙攘攘,比集市還要喧譁熱鬧。
我偷眼看了看那兩個保鏢,今天執行任務的是兩個年輕的大小夥子,見到這個陣仗,他們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平常嚴謹的警惕性有了些微的放鬆。
我與柔柔對了下眼,柔柔也瞭然於胸地笑笑。
我們都明白,李牧這個地方,選的實在是太好了。
等了有四十分鐘,終於快輪到我了。
我前面的孕婦被叫了進去,陪同她進去的還有一個貌似她母親的老太太,護士大聲地讓我做好準備,不要走遠了。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柔柔的手,這時我才發現,她的手心跟我一樣,都汗津津的。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爲我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如果此次不行,以慕睿軒的霸道性格,是絕對不會再給我們第二次機會的。
我在心裏暗暗祈禱着,千萬不要出現意外。
這時,護士再次走了出來,對着我喊道:“鍾晴,進來吧,脫鞋準備着,前一個孕婦有些問題,你先進來坐着等。”
我說了聲好,便趕緊拉着柔柔往檢查室走去。
那兩個保鏢見了,也忙跟上來。
但護士卻伸出手臂,一把將他們攔住,然後指了指門上醒目的公示牌,冷冷地說道:“孕婦做檢查是需要脫衣服的,女家屬可以陪着進去,男士只能在外面等着。”
我心裏的這顆石頭算是落了地,嘴角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走進彩超室,前面進去的那個孕婦已經等在了牀邊,她衝我點點頭,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手腳麻利地脫下自己的外衣,幫我換上,又遞給我一個小抱枕塞到我的衣服裏。
此時,我儼然成了剛剛那個懷胎足月的準產婦了。
護士又從一旁推過一個輪椅,示意我坐上去。
我將外衣的帽子戴上,深呼吸了幾下,才擡起頭,抓住柔柔的手,對着她感激地笑了笑。
柔柔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知道,我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我也很傷感,經歷了這麼多事,唯一一個願意爲我冒風險、不惜得罪慕睿軒的好閨蜜,就只有她了。
但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們告別了,我只能輕輕拍拍她的手,嘴巴張合間,無聲地安慰她,“不要難過,我會好好的。”
柔柔重重地點頭。
那個孕婦的母親看我們還在依依不捨,急忙推着我往外走。
一走出彩超室門口,我就低下了頭,讓自己的臉藏在了帽檐下的陰影裏。
孕婦的母親裝出一副焦急的模樣,衝着人們大聲地嚷嚷,“麻煩大家讓一讓,我女兒要生了,快讓一讓,我們要去待產室。”
衆人聽了,都慌忙地讓出一條道來,而那兩個保鏢爲了不碰到其他肚子大的孕婦,更是被擠到了邊上,根本沒有發現這個孕婦就是我。
我們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醫院大門,徑直上了等候在外面的商務車。
直到車子駛出醫院,開到了主路上,我才摘下帽子,往後面看了看,確定沒有慕睿軒的人沒有跟上來,才長長地鬆下一口氣。
“晴晴,我終於等到你了。”這時,車子副駕駛的男人回過頭,摘下墨鏡,我纔看清楚,這個人竟然是李牧。
“學長,你怎麼也來了?不是在機場等我嗎?”我驚訝地問。
“我擔心中間出現岔子,就跟過來了,如果一旦暴露,我就準備硬搶了。”李牧的眼睛閃着異樣興奮的光芒,像是角鬥場上的鬥士,有着無比勇猛的神采。
一時間,我感動得說不出話。
李牧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收斂了一樣,恢復成往日的鎮定,“你先休息一會兒,離機場還有段距離,到了我叫你。”
“慕睿軒接到消息,會不會趕到機場攔我們,像上次那樣?”這是我最擔心的一點,我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出來。
“放心吧,我安排人在他公司附近安裝了信號屏蔽器,他的手機在半個小時內是接不到電話的,等他的人聯繫到他時,我們已經上了飛機,他就是想攔也晚了。”李牧精明地笑道。
我又驚訝了,沒想到李牧的計劃竟然如此周密,我安心地同時,心裏也泛起了一絲落寞,此生,我與慕睿軒,怕是再無緣份了。
我不再問話,閉上眼睛,裝着休息,眼淚也不易察覺地流了下來。
直到我們上了飛機,平穩地升到高空中,我才確信,我終於離開桐城了。
這個生我養我的城市,帶給我無盡的傷痛與折磨,但復仇的念頭,也給了我堅強起來的勇氣。
我看了眼地面猶如螞蟻的車輛和人羣,我在心底告訴自己,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