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顏冬青喊,傅冉忙扔了手裏的水瓢,蹬蹬跑過來:“皇上,有什麼要叮囑臣妾的?”

    顏冬青咳一聲,視線落在她被曬紅的臉蛋上:“以後別再喊皇上,被人聽見了不是什麼好事。”

    這個傅冉深有感觸,自打三年前那場莫名其妙的搶燒打砸開始,大家說話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掛上大zi報遊街。

    而“破四舊”恰恰又首當其衝,她和顏冬青可是他們最該打倒的統治階級呢。

    “臣...那喊您什麼纔好?”稱呼是大事,傅冉覺得有必要徵求本尊意見。

    “就喊朕三哥吧。”顏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無論是在大魏還是現在,都是排行三,就算當着顏家人的面喊,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顏冬青兩手背後,要求道:“先喊一聲聽聽。”

    傅冉擡眼看他,以爲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臉上一本正經,沒有半點調戲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聲音小小的喊了一聲,怪不好意思的。

    顏冬青似乎挺滿意,嗯一聲,轉說:“我們來這不短時間了,你都學了些什麼?”

    突然被問及這些,傅冉侷促的低下腦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下文,餘光瞥見顏冬青臉上浮現無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麼,變得有底氣起來:“我能帶您來這裏。”

    果然,這個技術別無僅有,令顏冬青無話可說。

    他示意傅冉坐下,食指敲敲石臺階:“既然我們能來這裏,就不能白浪費這個地方。”

    傅冉明白點頭:“您放心,以後但凡我們大魏沒有的,我都會想辦法弄點存到這裏。”

    顏冬青笑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馬鈴薯能種到地裏,那電呢?煤炭呢?”

    傅冉頓感壓力大,爲難道:“皇上,發電開礦,這些臣妾都做不來...”

    “放心,有朕在。”顏冬青把手遞給她:“帶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廚房那堆食材,臉上露出笑:“皇上...”

    對上顏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喫肉?我帶你去喫點好的補一補。”

    說話間,傅冉引他去廚房,像獻寶一樣指給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麪粉,還有雞蛋魚肉!”

    在南州城這個地方,喫大米的機會並不多,糧站偶爾供應一回大米,還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樣了,還不一定能搶到。

    至於麪粉,有三個等級,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國慶春節,糧站基本不供應,中等的是富強粉,趕上收成好的年頭,一個月能供應個兩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麥麩皮還雜在裏面,講究點的人家和麪時會拿細籮篩篩一遍,條件差點的就直接摻麩皮和麪上蒸籠了。

    無論是糙米還是普通黑麪粉,總歸都不是能經常在飯桌上出現的糧食,最常見的還是玉米麪、地瓜乾麪,還有更次點的高粱面。

    對於顏冬青和傅冉這樣喫慣山珍海味的“統治階級”來說,日子確實很難熬。

    傅冉動手淘了米,把臘肉切成薄片,一起倒進大鐵鍋裏,又翻出籠屜搭在竈臺上,剁半隻臘鵝,大火蒸上。

    臘肉拌飯,就着蒸大鵝,顏冬青不歇氣的吃了兩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滿足的摸摸肚子,喟嘆道:“皇...三哥,我們這一頓可是吃了兩個月的肉呢。”

    顏冬青不得不承認,這頓飯是他近兩年來喫得最飽的一次。

    掃眼廚房的雞鴨魚鵝、山很海鮮,他眸中帶了幾分揶揄:“朕本以爲皇后在宮裏不適應,看來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過得很愜意。”

    大概是氣氛輕鬆,加之喫得太撐,腦袋有些糊塗,傅冉脫口便道:“臣妾一個月的俸祿才二兩銀子,還不興喫好點啊。”

    顏冬青聽出了重點:“哦,原來皇后一直在怪朕摳門。”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鴛鴦,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個死心眼,要說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堅,倒也不見得。男女大防,儘管他們有婚約,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只是表哥無論是長相,脾性,還是聲音,恰好都是她喜歡的樣子,加之兩家人都有意親上加親,這門親事幾乎是水到渠成。

    當然,前提是沒有皇帝從中橫插一腳。

    ......

    再出來,還是在三廠的礦地上,怪的是剛纔在鳳鸞宮裏明明日頭正當空,現在出來,礦上卻烏漆墨黑一片,只隱隱可見遠處門衛室一抹亮光。

    兩人對視一眼,來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趕回家。

    纔到家,傅冉就捱了一掃帚疙瘩。

    徐蘭英兩手掐腰,氣得不行:“死丫頭,瘋哪兒去了?!你還知道回來啊!怎麼不被老柺子拐走算了!正好省點糧!”

    中午就沒回來喫飯,徐蘭英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兒,又去前院問廖娟,說是兩個孩子一塊出去的,她家的也沒回!

    這可急壞兩家人了,兩個孩子都不算大,這要是給老柺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嚇得兩腿打軟,當即就去公安局報了案,公安局倒也熱心,派了好幾個同志不歇氣的幫找。

    眼下見傅冉安然無恙回來,傅向前大鬆一口氣,忙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別再嚇閨女了,快給閨女整點飯先喫上,我去公安局知會一聲,讓他們別找了。”

    傅冉無措的低下頭,走到徐蘭英跟前,扯扯她孃的棉襖袖子,及時認錯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還敢有下次?你就是個討債鬼,盡不讓我省心!”徐蘭英又罵了幾句,不解氣,食指在傅冉額頭上狠戳了幾下:“下回再亂跑,看老孃不打斷你的腿!”

    明明捱了打,傅冉卻頭一回感到窩心,張臂抱住徐蘭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聲的說:“娘,我餓了...”

    這是白瞎了那一鍋臘肉蒸米飯,傅冉後知後覺的發現在裏面吃了飯竟然不管飽!

    罵歸罵,徐蘭英還是從面口袋裏舀了半碗黑麪粉兌上水攤煎餅。

    黑麪粉是今早剛從糧站買到的,本來打算留着過年蒸三合面饅頭,給傅燕瞧見了,心裏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裏的鄰居都誇她懂事,爹孃當着外人的面也都說疼她,可只有傅燕自個知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喫,爹孃顯然更偏袒傅冉和傅聲,上回她發燒快四十度了,她娘連個臥雞蛋都捨不得給她喫。現在不過年不過節的,卻把黑麪粉調糊攤成煎餅,說要給她妹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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