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諾整個人都懵了,她甚至分不清剛纔那一幕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隻是她的一個噩夢。

    蕭戰,跳下去了?他從世紀大廈98層的頂樓天台跳下去了?

    她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因爲太過用力,整個人都差點摔出圍欄外,幸好冷彥石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可是,眼前哪還有蕭戰的身影?

    眼前,血肉橫飛,下面幾層的牆壁和玻璃上全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就連空氣中,也全都漂浮着濃重的血霧,鼻端充斥着的全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散都散不開。

    她突然想到了藍黎清之前說的那句話了,他說他是從卡貝爾國弄來的新型炸藥,威力是普通炸藥的十倍,這麼多炸藥一起爆炸,他會被炸成碎片,就像下雨一樣。

    碎片……

    她的視線落在了濺在圍欄外面的那一團血跡上,然後就死死的盯着,這會不會就是屬於他的某一塊碎片?那這會是哪個部位的?手?腳?或者是心臟?

    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他的樣子,他衝她邪笑的樣子,柔柔的喚她寶貝時的樣子,他滿頭大汗,握着她的手,說幫幫我時的樣子……

    她用力的甩了甩頭,後退了一大步,不!她不信!他們明明說好了今天去民政局登記結婚的,她身上甚至還帶着戶口本,她的爸爸媽媽還在等着他們回家喫飯,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覺得她一定是在做夢,這個夢太可怕了,她不想再夢下去了,她想醒過來,只要醒過來,這個噩夢就會消失不見了。

    一下,兩下,她真的是結結實實的打下去的,毫不留情,可在第三拳砸下去的時候手腕卻被人抓住了,她擡頭,就看到了冷彥石緊皺的眉頭,“一諾,別這樣,節哀順變。”

    她渾身一震,就像是觸電一樣猛地推開了他,因爲力道太大,自己也在反作用下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臉色慘白,嘴裏喃喃自語,“你胡說,他沒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每次有事,他都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跟她說,“寶貝兒,別擔心,我沒事”,這一次,一定也是這樣的!

    “一諾!”冷彥石上前了一步,就蹲在了她面前,用力的捏住了她的肩膀,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冷靜一點,蕭戰死了……”

    “不!”她用力的去推他,卻怎麼也推不開,她想捂住耳朵,可那個字卻像是個魔咒一般不停的在她耳邊迴響,他說蕭戰死了!他死了!死了!

    渾身的血液唰的一下像是全都被抽走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趙一諾還有些茫然,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牀單,頭頂上還有一個吊瓶正在安靜的往下滴着藥水,這應該是在醫院。

    “姐,你醒了?”趙夢琪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躬身看着她蒼白的臉頰,“你還好嗎?”

    看到她,趙一諾之前的記憶突然之間一下子就回籠了,世紀大廈的頂樓,藍黎清,炸彈……

    “琪琪,”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心冰涼冰涼的,一點兒溫度都沒有,甚至還在微微的顫抖,“蕭戰呢?你見到蕭戰了嗎?”

    趙夢琪抿了抿脣,紅腫的眼睛裏再次浮現出了淚意,那麼殘忍的事實,連她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姐姐?

    “你怎麼不說話?蕭戰去哪裏了?我們說好了去民政局登記結婚的,對了,現在是幾點了?”

    趙夢琪機械般的看了看手錶,“四點半。”

    “八點半?”她看了一眼窗外已近黃昏的晚霞,“都這麼晚了嗎?哎呀,我們約的是十點啊,他會不會還在民政局等我呢?我得去看看。”

    說着,她掀開被子就想下牀。

    “姐……”趙夢琪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了她。

    “一諾!”冷彥石從門外進來就看到這一幕,也趕緊上前兩步按住了她,“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一趟民政局,蕭戰可能還在那裏等我呢,這個傻子,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的?”

    說話的時候,她的表情特別自然,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全都沒有發生過,甚至嘴角還帶着一抹嬌嗔的笑意。

    心口一酸,趙夢琪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淚,她可憐的姐姐,這是不肯接受現實啊!

    縱然已經見慣了生死,可看到這一幕,冷彥石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抿脣沉默了良久,最終卻還是說出了那一句殘忍的話,“一諾,面對現實好嗎?蕭戰再也回不來了,他已經死了!”

    她的表情瞬間就僵住了,然後就那麼傻呆呆的看着他,只是,他

    很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那些亮光,那些希望,正在一點一點的湮滅,最終變成了一片灰白的死寂。

    他能夠體會她此刻這種心情,因爲,在她假死的那一次,他也曾真真切切的體會過,這種痛得似乎已經感受不到自己還活着的滋味!生,不如死!

    不是夢嗎?那段恐怖的經歷,竟然是真的?蕭戰死了,死在了那場爆炸裏,變成了無數碎片……

    “不!”她用力的搖頭,嘴脣顫抖的厲害,眼睛也通紅通紅的,幾乎要淬出血來,“我不信,我不信他會死,我要去看看!冷彥石,你帶我去看看!”

    冷彥石按住了她的肩膀,沉沉的說道,“不要去!之前剛剛下了一場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他回案發現場去看了一下,那是他見過的最爲悽慘的一場爆炸,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斷裂的殘肢斷臂,有的甚至都成了一塊焦炭,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藍黎清的。

    就如藍黎清之前所說的,就連想爲他收屍,也做不到!

    這樣恐怖的一幕,連他這個大男人都看着覺得心裏發毛,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趙一諾定定的看着他,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沒有了,全都沒有了,就連那些碎片,也沒有了……

    明明,昨晚他們還在一起,他還那麼激動的親吻她,興奮的告訴她總統先生終於答應他們的婚事了,他們還約好了今天去民政局領證,可是,之前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他卻說,他沒有了!

    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那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她最愛的男人!她怎麼可能聽別人說他沒有了,就相信他真的沒有了?

    她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鮮血頓時從針眼裏快速的冒出來,冷彥石一驚,立馬鬆開她的肩膀去堵傷口,卻被她一把抽回了手。

    她快速的從牀上跳下來就往外走,手背上的鮮血滴滴而下,在地板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刺目的花朵。

    “一諾!”冷彥石快走兩步,擋在了她的面前,臉色微沉,“你現在還不能下牀!如果你想蕭戰瞑目的話,就立刻上牀歇着,剛剛醫生給你檢查過……你懷孕了!”

    趙一諾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懷孕了?“你騙我。”

    “我沒必要騙你,”他輕輕的執起了她的手,按住了還在冒血的針眼,“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醫生。”

    “姐!”趙夢琪也走了過來,用力的擁住了她的肩膀,哽咽着說道,“你真的懷孕了,醫生說大概有五週左右,哪怕只是爲了這個孩子,你也得好好的保重自己。”

    趙一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半晌之後,她才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這裏,有一個孩子!是蕭戰留給她的孩子!

    得知蕭戰在爆炸中意外喪生的事,外界的媒體都快要瘋了,醫院外面24小時守着各家新聞媒體的記者,就希望能從趙一諾嘴中得到一兩條獨家消息,可在蕭家的嚴防死守之下,別說是記者了,就連蒼蠅,也根本飛不進一隻。

    可不管外間鬧成什麼樣,趙一諾卻完全不知情,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了之後,她就變得很安靜,也很聽話,每天乖乖的躺在病牀上,聽醫生的話,好好喫飯,多多休息。

    她也不看電視,因爲說電視有輻射,會影響到孩子,她只是在第二天打過一個電話給尹喬依,爲的是辭職,因爲她懷孕了,不再適合做保鏢這個工作,之後,她甚至連手機都不用了,關了機,扔在了抽屜裏。

    全家人都怕刺激她,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蕭戰這兩個字,就連趙家二老跟她說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要斟酌再斟酌,纔敢說出口。

    可是,有一件事,卻不是他們想避就能避得過的,那就是:蕭戰的葬禮!

    蕭戰死後,尹拓寒通過國家新聞媒體公佈了他的真實身份,這次爆炸事故也被解讀成了他爲了終止敵國間諜的恐怖行動,犧牲自己保全了無辜的市民。

    尹拓寒下令在他舉行葬禮的這天全國降半旗,以最崇高的禮節哀悼這位英年早逝的英雄,而他本人更是明確表示會親自出席,送他最後一程。

    眼看着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趙一諾卻還坐在病牀上專心致志的看小說,趙夢琪思忖良久還是忍不住問道,“姐,是不是該換衣服了?蕭家的車已經在下面等着了。”

    “嗯?”她擡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換衣服做什麼?”

    “姐,你不會忘了吧?今天……是姐夫的葬禮。”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希望姐姐出席這樣的場合,可是,她是蕭戰的未婚妻,於情於理,她都該到場的。

    趙一諾笑了笑,淡淡的說道,“他沒死,又何來的葬禮?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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