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衙內闖三國 >第235章:廣陵之變
    沒有風,枝不搖,葉不動,烈日將大地烤的龜裂,許多地方,都可見一道道如同刀劈斧砍的豁口,徐州西南之地,便如一個將死的巨人,殘喘着卻發不出一聲呻吟。

    宏大的浮屠寺裏,無數的人跪在堂閣裏,對着滿身金飾的佛像,虔誠的禱告着。木然而呆板的面容上,多有嘴脣起着燎泡,乾裂的口子不見鮮血流出,唯餘風乾的血跡隱然。

    人們不知這大旱因何而來,他們質樸的心中,只以爲是自身的罪業,承被了上天的懲罰。喃喃的誦唸之中,絕望的眼神裏,偶有希冀的火焰跳躍,轉瞬又化作一派虔誠和機械的叩首。

    昔日路旁延綿數十里的浴佛宴早已不見,長長的案几上,除了些乾癟的如同石頭的食物,再無他物。

    遙想當日水陸俱陳,酒香飯足任人取用的繁華景象,於今相比,幾個身披袈裟的沙彌,都是滿面悲苦之色,暗暗嘆息着地低頌佛號。“彼使我之願力以解衆生之苦,當陷身地獄以承刀山火海,舍肉體成大般若,無相無我,般若波羅蜜……..”

    低低的誦唸之音徘徊在浮屠寺上空,合着那案几上乾癟的乾糧,偶爾飛過的蠅蟲,別有一股蒼涼悲愴之氣。

    熾陽不聞人間之苦,依舊將怒焰噴向下屆,高峨華麗的九鏡塔上,被日光照的彩光粼洵,無形蒸騰而起的熱浪,將一切都扭曲着,化作詭異的形狀。

    這座九鏡塔乃是衆多信衆集資而建,塔高九層,上有金盤,下有重樓,九層八角,層層皆有飛檐,各以銅鏡鑲嵌,精緻華美。

    此刻,塔內的二層密閣裏,一僧一俗相對而坐。僧者年逾六旬,滿面黯然慈悲之色,肥大的袈裟紅黃相間,自有一股威儀透出。

    對面的人,身材瘦削,兩頰無肉,看其穿着打扮,卻是一副官身,正是此地身爲彭城相的乍融。

    “唉,阿彌陀佛,使君,如今民衆悽苦,便這浴佛會也到了如此地步,老衲有心關停,稍減民負,不知使君以爲如何?”老僧法號如空,正是此地主持,眼見現下慘象,不由開口向乍融問道。

    此時的佛教雖不如後世興盛,卻也已然據有一定的規模。昔日被漢明帝得以允諾,佛教東來,時至今日,在這徐州、吳越之地,漸成氣候。

    此中得以發展,這爲彭城相乍融,卻是當得首功。是以,便似如空這般大德高僧,在遇上重大決策時,也要向其請示商議。

    乍融眉頭微皺,有些晦暗的眼神望了望外面的炙陽,搖搖頭道:“主持差矣。信衆心慕佛法,此大善之事,豈可因苦而廢之?今日之局,雖因天災所致,然前些時日兵禍也是致由之因。如今要想於倉促間恢復昔日景象,只怕難爲。以我思之,不若舉衆向南。南方膏腴之地,佛道昌盛,更易於宣揚佛法。因食而就,並將佛法沿路而播,此一舉兩得的功德,不知主持以爲然否?”

    如空一愣,不由雙手合什,低聲唱了聲佛號,不忍道:“使君,且不說這般長途而走,天乾物燥的,衆生如何支撐的住,便這大浮屠寺,難道就此荒廢於此?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非是弟子貪念之毒,衆生百姓性命,委實堪慮啊,阿彌陀佛。”

    乍融雙眉軒了軒,緩緩站起身來,憑窗而立,淡淡的道:“若不早走,這許多信衆早晚往登極樂。與其等死,不如一拼。前日我與廣陵趙昱趙使君說起此事,他那邊大是歡迎。曾有言道,但能過去,自當協助我等重起廟閣,將我佛大法弘揚,若能乘此善舉,想必信衆必欣而往之,何懼身入阿鼻?主持着相了!”

    如空身子微震,目光復雜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連連誦唸佛號,半響,方纔長嘆一聲,艱難的點點頭。

    乍融目光餘光見到,眼中閃過一抹喜色,轉身微笑道:“主持毋須多慮,只要咱們沿途多多宣揚佛法,多做些準備,佛祖有大神通,必將善佑我等。”

    如空面上黯然,只是默默點頭,並不再多言。乍融目中閃過一絲戾色,隨即卻化爲一片平和,拂袖道:“既如此,便請主持宣佈下去,今日各自回去準備,明日,咱們皆往廣陵去。沿途,我自當以轉運之便,多做些準備就是。好了,就這樣吧。”說罷,轉身大步走出,不復回頭。

    如空躬身相送,待到直起身子,望着空自搖曳的簾籠,久久不語,半響,才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之音。

    第二日,浮屠寺鐘磬長鳴,如空並一衆僧侶,各自袈裟緇衣,芒鞋雲襪而出。

    衆僧個個身後都負着一個小包裹,面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悅之色。隨在如空身後,躬身聆聽寺內鐘鼓,直至聲響隱沒不聞,這才轉身往外行去。

    浮屠寺外,早已聚集無數百姓,推車拉驢者,扶老攜幼者,羊咩驢嘶之聲不絕,熙熙攘攘亂成一片。

    但便如此,衆人也都同走出的衆僧一般,面上有着希冀歡愉之色。他們得了通知,如空大師和乍融使君,要帶所有信衆,前往一個美好的富裕之地去,那兒,佛祖已然爲所有信奉者,準備了華屋美食,只要大家努力弘揚佛法,誠心以奉佛祖,必能得佛祖庇佑。

    隊伍中,如空雙目緩緩掃過衆人,看着一張張滿是歡喜的面孔,不由的心中深深嘆息。

    引領着衆人慢慢走出城門,乍融早在城外等候,車龕箱籠的拉了長長一溜兒,如空目光掃過,低低喧聲佛號,兩眼微闔,上前合什拜了,卻並無一言而發。

    乍融也不理會,亦合什見禮,登上車頂,振臂大呼道:“諸位居士、父老鄉親們,此次大夥兒一同往極善之地,當守望互助,結成一團。若有人欺我一人,便等若欺我衆生,若有人殺我一人,便等若殺我衆生。我等鄉親、兄弟、施主,必當同進同退,佛祖必佑!”

    衆人聽的這話,俱各相應,一時間,同進同退,佛祖必佑之聲不絕,響遏雲端。

    如空聽的皺眉不已,兩眼中憂色更重,只是眼見羣情激昂,也只得不停暗念佛號。

    乍融眼見衆人相和,眼中大有得意之色,當即跳下車頂,登車喝令啓程。這一隊人浩浩蕩蕩而行,城門卒處,亦有相隨者,兼有乍融領着,哪會攔阻?逶迤而行者,竟有萬許人之多。

    消息報至陶謙處,陶謙仍是昏昏噩噩,時而清醒時而昏沉,聽了此事,也只是艱難的擺擺手,長長嘆道:“由得他們去吧……”

    昏暗的暖閣中,他低沉虛弱的聲音,如同搖曳的燭火一般,忽強忽弱,究不知何時而滅。

    便在這些人踏上南下之路,遠在廣陵的城主府中,廣陵太守趙昱正一疊聲的吩咐着,令人清理整飭居第,爲即將到來的大德高僧一行安排駐地、飲食等物。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