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峯迴又路轉
    此時的大唐,卻是一片衰頹。作爲戰敗的一方,剛剛向周朝納了貢,國庫幾乎被掏了個空。戰火連連,百姓叫苦,卻還不得不多繳稅收。

    皇帝李璟如今也不再稱爲“皇帝”,而改稱“江南國主”。國主一詞,叫得他心中錐疼。可更讓他寢食難安的是如今國家的格局。以前金陵作爲國都,倚仗長江天險,淮河屏障,是安全的。可如今淮河失守,被周朝侵佔了去。守江必守淮,淮河攻陷,金陵和周朝只隔着一條長江,李璟生怕哪天晚上做着夢,周軍就再次打過來了。金陵如今如今作爲國都,實在不妥。李璟開始琢磨着遷都的事兒,在朝廷上幾次提起,卻都被大臣反駁了回來。大臣們認爲,一來金陵作爲國都日久人心定,隨意遷都只會讓人心惶惶;二來金陵繁華,再去哪裏建都都會勞民傷財,如今的國庫,哪裏還能支撐這麼浩大的工程。

    李璟心裏懊惱,去與太子李弘冀商議。戰事已敗,李弘冀也從東宮的軟禁中釋放出來。李璟幾次給周朝皇帝柴榮上書想要退位,讓位給太子,但周朝一直不許可。只說茲事體大,需從長計議。李璟也只好在這個位子上如坐鍼氈地繼續坐着。

    而李弘冀從最初的惱怒,到如今已經平靜了不少。周朝對他的忌憚,他心知肚明。李璟固然守國,但如果換成他,濠州之戰乃至後來,絕不會像如今這麼軟弱,必然誓死抵抗,不會輕易就認輸投降。所以周朝不肯讓他繼位,也是正常。他如今對這個皇位,也看的比從前淡了許多。以前他忌憚李景遂,李從嘉,李從善,沒一個他不放在心上轉兩圈的。可如今國破城殘,這些,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李璟看着大唐的地圖,心裏陣陣割痛,三千里地河山,如今只剩下一半,這一半不知道哪裏還能當做新的都城不由問着太子:“你看哪裏合適”

    李弘冀大步走了上去,指着洪州點了點:“這裏。”頓了頓道,“如今的大唐,洪州成了腹地中心,這裏做都城,四周都能顧及到。而且這裏四周山林從繞,有天然屏障。周朝不容易打過來。”

    李璟眉頭微蹙了蹙:“這裏好是好,但是如今洪州是晉王的兵馬,在這裏定都”李璟有些躊躇,洪州是李景遂的地盤,去那裏定都處處都不得不防,只怕掣肘。

    李弘冀冷笑了幾聲,李景遂之前在抗周的時候就瞻前顧後,不肯出兵。祁正修到了洪州用盡計謀從他手裏奪了兩萬兵馬。打仗的時候他又不肯出援軍,才導致首戰戰敗。如果不是李景遂,祁正修不會死那麼大唐也不見得會戰敗得這麼快。李弘冀冷聲道:“晉王的兵馬,也該整頓整頓了。聽說他手底下有些幕僚,整天勸他劃城爲王,他是覺得謀反不用掉腦袋嗎”

    李璟的眉頭皺了起來,李弘冀和李景遂一直爲了皇位暗暗較勁。李景遂擁兵自重他是知道的,但若說他要謀反,李璟還是有些不信,便擺了擺手:“閒言碎語,不足信。”

    李弘冀的嗓門大了起來:“父皇,洪州的將士都看出來了,李景遂如今和周人的往來十分密切。這其中的緣由,還用想嗎”李弘冀這話倒並不虛言。李景遂自從幕僚點撥他“劃城爲王”之後,自己心裏也盤算起了小九九。大唐眼看着沒幾年的光景了,如今已經投降,等周朝把北邊打下來,轉過身早晚得把大唐連根拔了,與其到時候跟着李璟倒黴,還不如現在就巴結好周朝,鋪好以後的路。

    李璟還是搖頭:“不要信那些挑唆之語。”說完又看了看地圖,不由嘆道,“要說遷都,洪州還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怎麼謀劃,還得細細琢磨琢磨。”

    李璟所謂的琢磨,便是讓李景遂改任其他的地方的兵馬總督。洪州作爲新的都城,自然不能讓李景遂的重兵屯在那裏。

    李弘冀卻沒有李璟的好耐性,已經國家危亡到這個地步了,哪有時間和他捉迷藏更何況對於當初李景遂按兵不動害死祁正修,他早已恨得牙癢癢了。李弘冀的拳攥了起來,冷笑幾聲,喊了侍從進來交待了幾句,隔天出了宮。如果不是父皇把他軟禁在東宮,這事,他早就做了。

    八月初四的夜裏,六皇子李從嘉正在欣賞着歌舞,忽然下人進來在李從嘉耳邊說了幾句話,李從嘉的臉色變了,立即停止了歌舞,轉身進去換了素服,急忙命令備了馬車進宮。

    過了兩個時辰,

    李從嘉從宮中回到了書房,命人把幕僚沈同傳了進來。沈同很快過來,看到仰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的李從嘉,不禁問道:“六皇子,宮中的令,下來了”

    李從嘉點了點頭:“追諡文成。”

    沈同瞭然。晉王李景遂突然薨了的事晚上已經傳了出來,再加上六皇子素服緊急入宮,他已經知道傳言不假。可惜了,李景遂才三十八歲,正值壯年,身體也強壯,卻突然就這麼沒了。沈同頓了頓說道:“他們都說,是太子”

    李從嘉擺了擺手,示意沈同別說了。李景遂的突然暴斃,自然不尋常。他也有所耳聞,是太子找人下的毒。可這事無憑無據,萬一傳到太子的耳朵裏,還不知道又是怎樣的風波,李從嘉沉聲說道:“吩咐下去,府裏的所有人,都不得說這個傳言,否則一律杖斃”

    沈同打了個冷戰,六皇子這麼嚴肅還是頭一遭,忙噤聲道:“是。”

    李從嘉的神情好了些,頓了頓,看着沈同輕聲問道:“他的傷,好些了嗎”

    沈同一怔,隨即明白李從嘉指的是誰,忙應道:“郎中還在診治。但傷處太多,還需要調養些時日。如今醒是醒來了,但還不能動。”

    李從嘉點點頭:“好。切忌不要傳到太子那裏。”李從嘉的聲音篤定。沈同忙應是。太子手腕鐵血,連晉王都說毒死就毒死,要是知道了六皇子私自救了他的心腹,還指不定會怎麼想。但六皇子爲什麼要救那個人,沈同更是琢磨不透。只按吩咐去辦就是。

    秋去冬來,秦中的冬天來得要早一些,也比江南更冷些。趙匡義吩咐隨從收拾好東西,該帶小桃去乾州尋那個叫霍昆的郎中了。小桃傻呵呵的,根本不知道趙匡義爲什麼要收拾東西,這段日子,是她難得的快樂。

    每天可以和小草說悄悄話,可以繞着桃樹林跳舞,她現在輕易地就能竄到樹頂呢。連祁公子都追不上她。她還能在樹頂上跳來蹦去,看着樹下,也不會膽小心慌,反而覺得比平地上來的興奮歡快。要是祁公子有時間,還會握着她的手教她寫字,她的字也好看了不少。這樣的日子,要是一直下去就好了。

    當趙匡義帶着她去乾州的時候,她還只當是去集市買東西,蹦上馬車後便不停地催着馬車快些走,買完東西好回來。

    從秦中到乾州,馬車快走也要兩天一夜,小桃漸漸明白他們不是去集市,心裏有些慌亂,緊緊攥着趙匡義的手便不肯撒開。

    到了乾州已經是晚上,趙匡義帶着小桃先尋了客棧住下,喫過晚飯,小桃望着窗外的燈籠火燭,心有些癢癢,幾次扯着趙匡義的袖子嚷嚷:“公子,出去看看吧。”

    趙匡義無奈地揉揉小桃的肩,沉聲道:“就在屋裏歇着不好嗎”乾州是李英的地盤,萬一遇到熟悉的舊人,雖不說是大麻煩,也夠撓頭的。

    小桃嘰嘰咕咕好幾次都不能如願以償,臉色有些黯然,抱膝坐在牀上發呆。趙匡義看着小桃的嘴癟了又鼓,鼓了又癟,不覺想笑。轉頭看着有一塊墊窗戶的木塊,反手拿了過來,拿出隨身帶着的匕首,認真刻畫了起來。

    過了不多時,小桃還在鼓着嘴生氣,眼前多了一塊木頭,咿這木頭還有表情,兩隻大眼睛,就是嘴撇的好醜。“醜死了”小桃嘀咕着把那木頭推開。

    小桃擡眸看了看,趙匡義正忍笑看着她問道:“好不好看像你嗎”

    原來是自己小桃鼓着的嘴巴咧了開來,緊緊把那塊木頭捧着看了起來,誰說醜既然是自己,那就不醜了嘛,這小嘴兒,瞥的多可愛。小桃嘻嘻笑得開懷:“不醜,多好看。嘴巴,眼睛”

    趙匡義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小桃歡快的樣子,心裏微微動着,她的世界,多簡單,只要哄一鬨,就會一顆心撲上去。比多少精明的女子,都讓人心有動處。

    第二天一早,趙匡義帶着小桃去了霍昆的醫館。霍昆年紀有些大了,一般人請他出診,是請不動的。趙匡義不願暴露身份,便也親自趕了過去。一番望聞問切,霍昆正提起筆要寫處方,一聲嬌俏的聲音傳了過來:“霍老頭,你快去我家看看,多少日子了,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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