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楚卿，你說不是因爲同情和可憐，那是爲何，因爲內疚麼？若是內疚，你大可不必如此作爲，顧清受不起，也不願意受，你可懂？”
話落，看着眼前之人並沒有要言語的意思，顧清酸澀轉成怒火，當即冷喝一聲：“停車！”
“籲！”一聲響，是暗一聞言慌忙勒停馬匹的聲音。
幸好，先前爲了能讓顧清好好喫飯，墨楚卿在解了她睡穴前，便囑咐了暗一減緩速度，慢慢前進。
遂，此刻馬車雖停的突然，卻並沒有因爲慣性而讓車人受傷。
顧清在話落的下一刻，便站了起來，杏眼滿是怒火，急跨步，朝馬車外走去。
絲毫不在意車簾掀起時呼嘯的寒風，顧清着身的衣服，要下去。
“外面天寒，穿了披風再去吧。”卻是墨楚卿說着話，將一厚實的披風搭去了顧清的肩。
顧清掀車簾的手，死死的、死死的攥緊，臉是隱忍了兩日的怒火。
“啪”一聲響，顧清一把打落了男人還在幫她整理披風的手。
因爲動作太大，肩嶄新的披風隨之跌落了下去。
微微低頭，看着跌落在車的披風，顧清只覺那雪白刺的眼睛生疼。
早晨，下車去酒樓喫飯前，他替她披的，還是和衣衫顏色相同的紫披風。
現在，在她剛剛說了她受不起的話之後，他給她的，卻是她要求的白衣！
簡直，夠了！
“墨楚卿，我不稀罕你的內疚和自責，也無需你如此拉低身份來侍候我，毀容是我自己選的，怪不得任何人，所以，收起你的憐憫，我顧清不需要！”
“啪”又一聲響，是厚重的車簾重重跌落回原位的聲音。
呼嘯着灌進來的寒風隨之而止，卻止不住顧清怒喝暗一和暗四的聲音。
“誰都不準跟來！”
腰彎的更深，墨楚卿緩緩伸手，將跌落在地的披風撿起，細細的拍着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與此同時，薄脣輕啓，“暗九，護好她。”
話落，較之空曠處更黑沉幾分的樹林間，一道人影極快的閃過，迅速朝才走出不遠的顧清追了去。
暗四看看眼前的厚重車簾，又轉頭朝顧清身影要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完事一肘子狠狠撞向身側的暗一。
“唔”，暗一低哼一聲，視線看過去，是暗四斜眼指着車內朝他皺眉示意的模樣。
暗一眉頭堆起山包，下一秒默嘆一聲，認命般開了口。
“主子，您不去看看側妃麼？側妃受着傷，穿的又單薄，若是染了風寒，那不好了。”
“無礙的。在車裏悶了一整日，讓她出去透透氣，也好。”墨楚卿低低的聲音自馬車裏傳出，不知是爲了安暗一的心，還是爲了安撫自己的心。
聞言，暗四濃黑的眉頭皺的死緊，躊躇了一刻，大手一撈，抓了暗一的胳膊，一把將他甩去了一邊，自己兩步跨前，掀了車簾。
“主子，雖然屬下是第一次見側妃，相處也不過短短几天時間，可是，連暗四這個粗人都看得出您和側妃互有情意，那爲啥子不能好生說話，非要這麼擰着呢？”
“不管了，暗四本是個粗人，性子直，也不咋的會說話，但是今日老四實在是憋不住了，主子要怪怪，該罰罰，反正暗四今天要把話說了。”
“主子，俺覺得，你對顧側妃，對輕冉小姐好得多，而且俺看得出來，顧側妃對你的情意還要更深幾分，既是如此，爲何你們還這麼擰巴着？老四看着心急，憋的慌！”
似是爲了印證自己真的心急，暗四連“俺”的自稱都冒了出來。
隨着暗四出口的話，馬車裏，墨楚卿整理披風的動作一僵，幾息之後，竟是輕搖着頭，低低笑出了聲，一言不發繼續整理根本無需理會的披風。
見此，暗四咬牙，拍着大腿重嘆一口氣，撒手將車簾放了回去。
寒風再歇，馬車裏又是一室暖溫，至於車人接下來的反應，卻是再無人可知。
暗處，元夙兩手捏的死緊，骨節低低的“咔咔”聲，被寒風隱去。
全不顧忌暗夜裏起伏不平的密林，也不管延伸出來的枝杈掛到了身嶄新的衣裙，顧清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任初冬刺骨的寒涼灌進肺葉和肚腹。
也是隻有這麼做，才覺這半月多，一點一點積壓的憋悶減輕了幾許。
從得了輕冉的香囊，到得知輕冉的大名，再到他言說會放她走，後來是那一夜荒唐的情事，然後是毀容和他反常的對待。
說她矯情也好，說她什麼都行，或許北炎別的女子只要男人對自己好即可，根本不再乎對方心裏的人是不是自己。
但是，她不行，她做不到！
即便內疚和憐憫也是一種在意，卻不是她想要的全心全意的在乎，所以，誰稀罕！
這麼想着，顧清腳下的步子更快更急，下一刻，卻是被裙裾絆住，朝一側跌了過去。
隱在顧清身後不遠處的暗九一驚，要前，卻見顧清一把撈住了身旁的樹，穩住了身體。
暗九剛要舒口氣，下一秒“啪啪”的擊打聲響起，卻是顧清素手狠狠拍擊樹幹的聲音。
一下一下重，一聲一聲響。
暗九看着，聽着，想着幾日來見到的情景，忍了又忍，才止了現身前安慰顧清的衝動。
良久的良久，“啪啪”聲漸漸停了，隨風依稀傳入耳的，是顧清低低的，幾乎被寒風遮掩的嗚咽聲。
鼻子一酸，下一秒暗九微惱的擡手狠狠抹了把眼睛。
暗部十一人，她和暗七是唯二的兩個女子。
暗七最擅易容，而她雖易容術也不凡，卻更喜武好鬥，性格灑脫，說白了像個男兒。
既是像男兒，卻被顧清惹紅了眼眶，簡直丟臉到家。
只是，唉……
看着額頭抵樹低聲啜泣的顧清，暗九的羞惱之意隨之釋然。
不怪她會難過，估計算此刻看到這一幕的是個真男人，也會忍不住鼻子泛……槽糕！
顧清的臉還受着傷，天氣又冷，如此哭，那傷口可不得要更糟了？
暗九一急，她可是親眼見過顧清臉的傷有多嚴重的。
這麼想着，暗九當即朝前掠起，想要趕緊阻止顧清再哭下去。
哪成想，她還未到跟前，見顧清直起身，同她方纔擡手抹眼淚那般，狠狠擦了下裸露在外的眼睛，轉身朝來路返回。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