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皇,太后娘娘如今身體不適,朝事務堆積,臣懇請皇,爲了北炎江山社稷,爲了百姓安居樂業,請皇儘早確立太子。!”
一頭髮花白,滿面皺紋,偏卻眼精亮的老臣,前一步,出列跪去地,朗聲道。
原本還有些細微聲響的朝堂,在這老臣話落的一瞬間,安靜的好似空無一人般。
墨錦站在前排,猩紅的舌伸出,舔了舔脣角。
墨楚鈺身子一僵,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跪在當地的老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所以,沒了太后的墨錦,數日過去終於想到了取勝的計策?這便命後戚大臣行動了?
可是,四哥那邊,放出了消息才只是能夠坐起身而已,墨錦這時候動作,他們該要怎麼防範?
視線從老臣的身移開,墨楚鈺狀似無意的將殿衆臣皆掃視了一遍。
而後,提着的心,落回了大半。
是了,先前墨錦能被衆臣同意立爲太子,那是因爲有太后在支持。
可是現在,太后傻了,衆臣不必再顧忌她,又怎麼可能還同意確立墨錦爲太子呢?
一側脣角挑了挑,墨楚鈺瞥了墨錦一眼,而後垂下了頭。
且看,且看皇和衆臣是何反應再做打算吧。
“皇。”
安靜又有些詭異的氣氛,萬喜低喚永明帝的聲音顯的極爲明顯。
永明帝一驚,如萬喜希望的那般回了神。
“咳,那個確立太子一事啊,”回過神的永明帝,掩飾的乾咳了一聲,看向下首跪地的老臣,“這事,幾日前早朝,母后和衆愛卿不是已經確定了麼,怎麼今日又提起了?”
自覺自己的話沒什麼毛病,畢竟從登基第一日起,他雖身爲皇帝,但朝諸事卻都是太后說了算的。
所以,雖然現在母后是傻了沒錯,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和卿兒一樣恢復正常了呢?
他按着先前母后做的決定回覆,沒毛病吧……
這麼想着,永明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可是,既然沒毛病,那爲什麼他話才說完,這滿殿的人表情都那麼怪呢?
有震驚的,有不可思議的,甚至還有扭曲的,爲何?
他哪裏說的不對麼?
並沒有啊喂!
永明帝心肝顫了顫,又是兩口口水吞了下去,卻仍舊不解爲何衆人的表情那般怪。
不解怎麼辦,能裝傻裝沒看見麼?
可是,這些人直直的盯着他,他怎麼裝的下去?
裝不下去如何?求助啊!
求誰?
貌似,只能求身側的萬喜?
這麼想着,永明帝再不敢耽擱,轉頭朝萬喜看去。
然,迎接他的,卻是萬喜那張,下首衆臣更加扭曲複雜的臉。
能不扭曲麼!
此一刻,萬喜簡直恨不得以死謝罪了!
都是他的錯,先帝派他來照看永明帝,可他怎麼把人照顧成了這幅德性!
逍遙王爺費了多大的勁,纔在關鍵時刻阻止了太后確立墨錦爲儲君。
又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讓朝衆臣的態度改變。
可是,這擺在眼前的優勢,卻被永明帝一句話給毀了,毀了!
他當然看的見下首衆臣的表情。
後戚一派一臉震驚,是因爲打死他們都沒想到,如今這種形式下,永明帝竟然會幫着他們。
而非後戚一派一臉震驚,其實和後戚一派的理由差不多,只不過多了失望和更失望而已。
深深嘆了口氣,萬喜擡眼迎永明帝的視線,只想着,明日再去逍遙王府時,一定要好好求逍遙王,求王爺讓神醫加快診治,加快康復治癒的速度。
“皇,您臉色有些不好,可是累了?”萬喜道。
“啊?”永明帝一臉懵,不知萬喜爲何突然說起了這個。
他擡手摸了下臉,搖頭,“沒有啊,朕沒覺得有累啊?難道是昨夜折騰的太久,睡的晚……”
“咳咳咳!”
三聲嗆咳,打斷了永明帝的話。
下手,跪在地的老臣,灰白的鬍子一翹一翹,雙眼盡是鄙夷。
永明帝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他蹙眉狠狠瞪了眼萬喜,只覺都是萬喜的話讓自己丟了臉面。
冷哼一聲回過頭,永明帝握拳放去脣邊也是乾咳了聲,再看去下首時,已經忘記了衆臣方纔緊盯自己的一幕。
“那個,衆位愛卿,今日朕有些乏了,若是沒有其他事由,那便退朝吧。”
擡手阻止了下手跪地老臣欲要說話的動作,永明帝繼續道,“至於確立太子一事,太后如今身體不適,便只能仰仗衆位大臣。”
“這樣吧,朕給衆位愛卿一日考量的時間,朕自己也好好想想,待明日早朝,再做決定,如何?”
“可是皇,太后娘娘分明已經命大學士擬旨,封立陵瑞王墨錦……”
“退朝!”
跪地的老臣顯然不滿意永明帝的回答,急急直起身,便扯着嗓子喊。
然,萬喜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老臣將話說完?
一聲平日裏響亮數個高度的“退朝”打斷了那老臣的話。
“恭送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即便那老臣有心還想說,但才張口,話語便湮沒在了衆臣跪安的聲音。
墨錦眯了眯眼,擡頭看了眼已經走遠的永明帝,下一刻視線又轉到了萬喜的身。
墨楚卿啊墨楚卿,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連狗皇帝身邊的人都能看得?
所以,這老太監,關鍵時刻還真的有用了麼?
不急,不過再多等一日而已,哪怕是十日,這太子之位也非本公子莫屬。
收回視線,墨錦猩紅的舌又伸出,舔着雙脣,朝一側的墨楚鈺邪笑了一聲,擡腳離開。
如今這朝,哪裏還有什麼後戚和非後戚的區別。
如今這朝,早被羽聖女變成了難得和諧的局面。
而明日,便是檢驗這和諧局面的時候。
至於檢驗過後……這北炎便是他墨錦的天下。
伸出手,墨錦垂目一瞥,而後將手緩緩緊握。
穆府。
“父親,宮傳來的消息,今日早朝,有人再提立儲一事,永明帝留話,讓衆臣退朝考量,明日做決定。”
“又提立儲?”穆老先生看着面前的棋盤,擡手穩穩落下一子,卻不見絲毫着急的神情。
“父親?”年男人見穆老先生沒反應,忍不住又道。
“怎麼,擔心?”
“叮”一聲,又落下一子,穆老先生終是擡起頭看向年男人。
“放心,王爺處理了太后,這墨錦便不足爲懼了。至於聖月宮的媚術……夫人早有安排!”
擡手撫了撫鬍鬚,穆老先生眼隱隱透出些期盼,重又將注意放去了面前的棋盤。
年男人一怔,對於穆老先生那句“夫人早有安排”很是疑惑。
不過,疑惑歸疑惑,男人見穆老先生沒了再說話的意思,識趣的沒有再多發問,默默退了出去。
同一時間,逍遙王府,無憂閣。
“四哥,怎麼辦,皇那態度,明顯是怕死了太后,想要按着先前太后的決定而爲。”
下了早朝,墨楚鈺回府換了衣服,吊兒郎當的去了花樓,然後尋機自暗道來了逍遙王府。
只爲同墨楚卿商議立儲一事。
“而且,我看墨錦那模樣,這一次似是太后正常時更有把握。恐怕明日早朝……”
話沒說完,墨楚鈺滿臉擔憂的看向墨楚卿,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主意。
好巧不巧,此一刻,墨楚卿也正手執棋子,看着眼前的棋局。
“所以呢?”墨楚卿問,聲音低沉平淡,聽不出一點情緒。
“所以?”墨楚鈺愣,而後忍不住前一步,坐去墨楚卿對面,“如今外界只知四哥你性命無憂,可傷勢還未痊癒。”
“明日早朝,萬一衆臣主意不變,再加皇帝的首肯,那太子之位豈不是墨錦囊之物?”
“萬一明日早朝,在後戚一派的要求和逼迫下,封立聖旨即刻宣讀,那墨錦還會給四哥你傷愈的時間?”
實在是被永明帝和墨錦的態度給驚到了,再見墨楚卿一副不疾不徐的反應,墨楚鈺的情緒便更顯激動。
“叮”一聲,是棋子落去棋盤的聲音。
墨楚卿擡頭,鳳眸幽深清冷看向急切的墨楚鈺,“所以呢,墨錦是成了太子,又如何?”
“且不說,太子不是皇,即便他明日便成了北炎的君,本王又有何懼?”
冷笑一聲,墨楚卿斂了眉眼,不再看墨楚鈺聞言愣怔的表情,而是低頭將棋盤的棋子,一顆顆放去了棋盒。
視線隨着墨楚卿的手動,墨楚鈺因爲墨楚卿霸氣而篤定的話心擔憂稍減,但疑惑卻還在。
“可是,墨錦成了太子,身份變了,手權力也會變。再有聖月宮的勢力輔佐,那……”
“嘩啦啦”陣脆響,棋子歸攏妥當,墨楚卿拍了兩下手。
“誰說,本王會看着墨錦被封立太子的?”
“四弟,萬喜不會任由永明帝遵從太后決定的。明日……”
低笑一聲,墨楚卿止了話頭,起身朝外走去,卻是看也不看墨楚鈺聞言後的表情如何。
明日,且看吧。
看墨錦能不能如願,成了這北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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