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軍卻不一樣。
這個以左良玉爲核心建立起來的龐大軍事集團並沒有正式存在於官方文件,但事實上卻足以左右楚豫局勢。左家軍中諸如金聲桓、高進庫、王允成等將領大多出自左良玉的提拔,是以雖隸屬不同營頭的編制,但都緊緊團結在左良玉的身邊。便如祖大壽爲首尾大不掉的遼東軍,左家軍既喫朝廷軍餉,也想法設法從地方攫取資產補貼軍需,插手地方軍政、經營產業,實質已經可稱爲半個軍閥。
左良玉顯然也有擁兵自雄的心思。借用唐末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的話,“朝家多負人,有危難,不愛惜官賞,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賊,爲富貴作地”,以流寇制衡朝廷同時穩步坐大,在這一點上,趙當世的想法與左良玉不謀而合。左良玉名聲再臭,做人再不地道,至少當前,趙當世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攜手並進”的夥伴了。
趙當世很清楚,既爲官軍,所謂“剿寇”,正與玩火相當。玩好了,火越滾越大、熟食取暖,好處多多玩不好,引火燒身死無葬身之地。沒人願意玩火,但身在其位身不由己,無論左良玉還是趙當世、無論爲了自己還是爲了麾下軍將,都只能邁出這一步。
這世道,就連皇帝老兒都身不由己,更何況他趙當世!
和左家軍聯手,是趙營的既定策略,左良玉親自領兵入楚,不管是否壓於朝廷或自保,左思禮既然提到了這一點,很明顯就是要賣趙當世面子。假面子也好真面子也罷,趙當世不可能置之不理。
作爲迴應,在與左思禮見面後的次日,趙當世便傳令給駐紮在棗陽縣北岑彭城的郭如克,讓他率起渾營即刻北上進入河南,與左家軍會合。
又過數日,西營依舊屯谷城分兵在山野間搜殺劫掠,左良玉的人馬亦未到達。趙當世心裏清楚,左良玉把細,必是要等到郭如克部到位,才肯再走。隨後,散佈房縣周遭的夜不收回稟,稱曹營雖有異動,但多日來無甚進一步的動作,舉棋不定。趙當世見微知著,立即叫來侯大貴與韓袞,要他們準備行動。
“張獻忠拉羅汝才n,結果姓羅的臨陣退縮,想當縮頭烏龜啦。”侯大貴張嘴大笑,“曹賊在棗陽給我軍打得夠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韓袞才從西岸回營,不及卸甲,微微喘着氣道:“谷城上下如今已經屍如山積,掘地三尺能搜刮的東西都給西營搜刮了去。張獻忠久久不動,不知爲何。”
“爲了等羅汝才。”趙當世說道,“張獻忠雖強,畢竟獨力難支,羅汝才猶豫不決,他也不好貿然行事。”
“我看羅汝才已經嚇破了膽,好不容易討了個官身,未必肯反了。”侯大貴不屑道。
趙當世左手託頷道:“房縣窮鄉僻壤,曹營紮在那裏喫
糠咽菜,日子過得很苦。羅汝才早有牢騷,但下不了決心。我若是張獻忠,接下來必然要出手推他一把。”
“怎麼推?”
“打下房縣,羅汝纔不叛也得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