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山爲謀之徽京舊事 >第十三章 紅塵故夢裏 徽京藏舊事(一)
    原本太后大喪,今上不欲主持今日朝會,只因御書房內發生一切情況嚴重,他才未曾罷朝,卻不料還發生了昭仁與瑟瑟之事,令今上一時難以接受,當場昏倒。

    自此之後,今上一直精神不濟,朝中諸項大小事務都由三省長官協同商議之後由今上蓋印執行,若遇重大事件再報備今上,交由天子定奪靖王刺殺廢太子、毒害太后、勾結雲丘官員行爲不端之事,皆查有實據,判死罪。

    今上膝下共有六名皇子,廢太子景棠與康王景杭皆遇刺身故,二皇子與三皇子一到弱冠之年便被派去了賜地,除卻重大朝會從不迴歸建鄴,在朝中也沒有勢力,五皇子體弱也一直在賜地靜養,如今中朝只剩下一個玄旻,因此過去常被人忽略的清王逐漸走入了衆人視線中。

    西雍服毒自盡時,玄旻正在聖駕前伴讀奏摺,所奏內容正是雲丘的調查結果。聽聞西雍死訊,今上深受打擊,本就沉重的病情更加難以收拾,由此引起舉朝不安。

    經常在今上身邊服侍的宮人將今上龍體違和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也就是告訴衆人今上大限將至,然而國朝尚未定立新任國儲,於國之穩固大有不益。便有臣工上奏請求早日冊立太子,以穩定朝中人心,卻未曾得到今上答覆。

    連日朝會都不見今上身影,靖王雖然伏法,但相關人員的判決卻遲遲未曾下達,甚至沒人知道宋適言與靈徽究竟身在何處,昭仁公主也突然間在宮中人間蒸發了一般,令所有人都爲之困惑不解。

    這一日玄旻進宮面聖,待稟退了左右卻忽然聽今上斥責,他旋即跪在榻前。

    “你當真是朕的好兒子。”

    “陛下卻不見得是一位好父親。”玄旻垂首道。

    “朕知道讓你們母子在梁國受苦二十年確實對你們不起,可畢竟朕還是沒有罔顧你們的生死,也將你接了回來。你何以還要做這些事來殘害兄弟手足”今上捶榻怒道。

    玄旻將身上的傷痕展示於今上面前,看着今上雖然震驚卻始終迴避的態度,他便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有多麼令人不齒:“陛下待臣少有父子之情,臣看靖王之流便也未有太多兄弟之義。如廢太子與康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尚爲自保而互相殘殺,陛下又如何讓臣不居安思危否則豈不是愧對母親養育之恩,也白費臣辛苦回到陳國之意”

    “你回來陳國就是爲了奪位報仇”

    “不然陛下以爲,臣歸陳,只是爲了當這一個清閒王爺”玄旻見今上一連錯愕便深覺可笑,但他仍舊維持着表面上的冰冷淡漠,第一次將他與瑤姬在陳國的經歷告訴了這個與他本應該有骨肉親情卻實際上如同陌路的所謂父親。

    那些他不願意回憶的過去再一次被翻開,從年幼時遭遇的毒打到親眼目睹母親爲了保全自己而委身他人,其中的屈辱令他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而喪失了所有的歡樂與美好。他愛瑤姬,並且一直尊敬着母親,卻也因爲瑤姬對那骯髒梁人的委曲求全而痛恨這樣苟且的人生,這也是他厭棄自己的原因。

    “當陛下在陳國與靖王享受父子天倫時,可曾記得在梁國,有個爲了保護同樣是陛下親子的女子正忍受着怎樣的羞辱與痛苦”玄旻眼波平靜,注視着榻上滿臉病容的帝王,卻沒有從今上的神情裏得到對瑤姬哪怕一絲的同情,有的只是對過往事實的逃避他的母親因爲氏族的利益離開了年幼時兩情相悅的戀人而來到這個男人身邊,可這個一國之君對她並沒有愛意,她爲了保護這個無情之人的子嗣而忍辱偷生,換來的也不過是這個懦夫無盡的逃避。

    “我因氏族利益而生,卻一直在屈辱中掙扎,我本以爲終此一生都不過如此,直到我在弋葵見到一個人。她讓我忽然明白,這個世上仍有光明,我可以爲此追逐,然後將她毀滅,一起墜入無邊黑暗,也就不再孤獨。”玄旻眼底變幻着莫名的光彩,有一剎那的欣喜,卻終究還是被冰冷的內心而封閉,“我需要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或者說爲了母親過去所受的屈辱,我要得到更多的補償。這些陛下是不會給我的,也就只能我自己動手問陛下討要了。”

    “縱使你怨朕恨朕,太后待你不薄,你爲何要下此毒手”

    “太后確實是靖王殺的,臣沒有栽贓。只是昭仁跟張珂爲了私情,投靠了靖王,爲了讓這齣戲更精彩,臣沒有事先阻止昭仁,單單威脅了張珂,借行刺之事,讓昭仁以爲靖王要殺人滅口,便有了當日朝會上的指認。”

    “昭仁跟張珂有私情”今上又受打擊,險些支撐不住倒去榻上,幸而他及時穩住身形,才得以稍作平復道,“你們”

    “張珂雖爲內侍宦臣,對昭仁卻真心實意,比起其他虛情假意的皇族親貴,他顯然會好好照顧昭仁的。”玄旻叉手道,“陛下放心。”

    “朕的兒子死於你手,朕的女兒也被你設計離開,你是真以爲朕病重難治,想要篡權奪位”今上指着玄旻質問道,卻因爲身體虛弱而身體顫抖,說話也並不十分有力。

    “西南大軍幾經易主,又因宋適言之故折損部分,元氣尚未恢復,卻也在臣掌控之中。至於西北之兵,趙進將軍哪怕有心護主,等他率領大軍趕到建鄴,想是來不及的。”玄旻雖有臣下之儀,卻毫無臣屬之意,言辭之間盡是威脅,聽來強硬,“宋適言如今就在宮中,如果他振臂一呼,那些潛伏在國內的梁國舊部必定呼應。雖然他們並不足懼,可國都一亂,舉國皆亂。陳國於我可有可無,是興是亡,我不過看客,反而是陛下可忍心見陳國蒙難,再生動亂”

    今上見玄旻劍眉冷肅,眸光冽冽,便知他並未玩笑。玄旻以質子身份留梁二十年才得以歸來,要說對陳國毫無故國之思也確實合情合理。可他身爲陳國國君,承襲皇位至今,若因此讓陳國陷入混亂,確實愧對葉氏先祖,實屬不孝。一旦想到這些,今上便悲從中來,哀嘆不止。

    玄旻卻未曾對此有絲毫憐憫,見榻上帝王捶胸頓足,他只是漠然站起,轉身離去,聽着那一聲聲悲嘆不止,他依然冷眼沉默,畢竟無情,何談可憐。

    就在玄旻面聖的同時,宮中安置靈徽的水榭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瑟瑟。她

    見靈徽喫驚之態卻只是微笑道:“我有話與公主說,說完就走。”

    靈徽讓步,請瑟瑟入內,二人就此對面落座。

    “聞說說他會善待公主,今日見了,果真如此。”比起靈徽的滿腹困惑,瑟瑟顯然鎮定許多,她含笑看着面前的一襲白衣道,“我與聞說在梁國的時候就已相識,只是後來我爲了玄旻的計劃來到陳國,一別多年,一直等他們也回到了陳國才重新聯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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