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好半晌才終於來到臥室門外。
停下了。
餘笙一直等着,門外也持續安靜着。
過了約摸十來分鐘,餘笙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皮內一緊,本能的感到緊張
隨即她便看到一抹身影走進來,在門口站了會兒,像是也同她一樣,在望着這邊。儘管在黑暗中,餘笙也彷彿感受到了那灼人的視線。
她緊緊抿着脣,有些防備的盯着門口那道模糊的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身影。
緊接着,慕寒川動了,那一瞬間,她寒毛直立
她不知道爲何會怕,但她現在,就是怕慕寒川會忽然撲過來,然後說那些像刀子般尖銳的話。
然而慕寒川卻是筆直的朝着浴室走去,甚至他在進門的時候,還摔了一跤,發出巨大的響聲,然後一陣手忙腳亂,浴室裏安靜了一會兒,緊接着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嘩嘩水聲。
原本過份緊張的餘笙此時卻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氣味,是酒氣
剛纔她太過害怕,竟忽略了慕寒川那一身酒氣,此時緩過神來,聽着浴室裏隔一會兒又傳來的摔倒在地的聲音,她愣愣的躺着,一頭霧水。
好一陣,浴室裏才消停。
黑暗中,餘笙便看着慕寒川從浴室走出來,身上飄來沐浴乳的清香。他站在牀沿,不知在幹什麼,佇立不動,似乎在端詳着什麼,只是夜色太深,餘笙辯認出他的身影已是不易,別說他臉上的表情 了,就是他此時穿沒穿衣服,她都看不清切。
“餘笙。”慕寒川平靜的喚了聲。
餘笙下意識想回答,到了嘴邊,卻又強行吞了回去。
此時的慕寒川,太不尋常了
他不是應該一回來就對自己惡語相向嗎即便沒有惡劣的態度,也應當不會用這種平和的口吻與自己說話。他那一身的酒氣,就算洗澡了也都能聞出來。
他又喚了聲:“餘笙。”
餘笙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爲什麼她會覺得此刻的慕寒川有些失落
她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愣愣的望着牀畔這模糊的身影,愣愣的看着他緩緩而小心翼翼的爬上牀
慕寒川面朝她睡在牀沿,餘笙聽到他均勻的呼吸,以爲他睡着了,下一刻,他忽然朝她這邊挪了一點。餘笙下意識屏住呼吸,渾身寒乞求乍立
慕寒川卻又不動了。
然後又喚道:“餘笙。”
餘笙連吞口水都不敢,慕寒川這是怎麼了
隨即感到他扯了扯她身上的被角,然後一點一點扯過去,蓋在自己身上。
又沒了動靜。
餘笙靜候着。
不久,慕寒川朝她挪過來一些,兩人之間,不過半尺之距。
“餘笙。”他又喚了聲。
像復讀機似的餘笙想。
然而,這卻是她第一次,聽他用這種平和的口吻喚自己的名字,以往他總是冷淡的,或是憤怒的,或是輕柔的。
笙心頭涌起一絲酸澀,像一片小小的雪花,轉眼變成小雪球,然後越滾越大,漲得她胸口快要裂開。
剜肉削骨一般疼。
“餘笙。”慕寒川帶着點輕柔,胸膛緩緩貼上來,將她輕攬在懷。
噗嗵噗嗵噗嗵
那心臟,有力而沉着。
也許是因爲喝了酒的關係,他的胸膛比往常滾燙,像有一團火在那兒燃燒,幾乎要將餘笙的燒化了般,她本能的想退開,卻聽到頭頂上慕寒川滿足的嘆息
“我們不吵架了。”他如是道。
說了這話,他終於深深睡去,手臂緊摟着她,像抱着稀世珍寶一般,黑暗中,嘴角微微揚起
餘笙僵硬的躺在他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一夜未眠。
第二天,慕寒川醒來已是午後。
他剛起身,太陽穴便傳來宿醉後的疼痛,整顆頭昏昏沉沉的,渾身痠軟。
他剛要掀開被子,當看到自己未着寸縷後,陡然愣住。
昨晚
他雙眉緊蹙着,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一直喝一直喝,至於怎麼回來的,又是怎麼洗澡的,完全沒有印象。
原本睡在牀上的餘笙已不知去向,他身畔的她躺過的地方一片冰冷,顯然她已經離開很久。
慕寒川洗漱過後,沒在別墅看到餘笙的人影,許清的電話卻打來了:“少爺,餘小姐說你病了,嚴重嗎要不要我叫醫生過去”
慕寒川怔然,直到那頭許清叫了他幾聲,他纔回神,漠然開口:“餘笙去公司上班了”
“是的,我還奇怪,她身體還要休養,怎麼就過來上班了。不是少爺的意思嗎”
慕寒川皺着眉,道:“不是。”頓了頓,又道:“隨她去。”
掛了許清的電話,歐陽決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慕大少爺,昨晚回去有沒有好好哄人家啊”歐陽決明顯的幸災樂禍,“話說回來,我第一次看到慕大少爺醉後模樣,還別說,又可愛又撩人”
“歐陽決。”沒有感情的聲音,卻充滿了危險。
歐陽決哈哈笑了幾聲,隨即一本正經的道:“下次再那樣喝,小心胃穿孔。你也太亂來了”
“昨天你送我回來的”慕寒川不想聽他囉嗦,他不是歐陽昔,乖乖讓他訓。
“是啊,我送你的。你抱着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痛訴自己的錯誤,那叫一個我見憂憐”
慕寒川眉頭皺的更緊:“也是你給我洗的澡”
那頭歐陽決噎了噎,陡然道:“怎麼可能,我會給一個醉鬼洗澡你慕大少爺再金貴,也還沒金貴到我歐陽決親自服侍的地步”
不等他說完慕寒川就把電話給掛了。
既然歐陽決沒給他洗澡,那麼是餘笙麼
餘笙上半天一直在發呆,別人說什麼答什麼,跟個智能機器人似的。
昨天晚上的慕寒川,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清早天一亮,她便強行從他懷裏掙脫開來,等不到他醒來,便匆匆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