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隻碗是民國的……”齊老闆一開口，我這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民國什麼最值錢？名人字畫！
像齊白石、徐悲鴻、張大千之類的，那都是在拍賣行裏出過上億拍賣價的。
至於民國的瓷器——還是仿的，那還是省省吧。
“不過你也別失望，”那個被齊老闆稱爲鄭老的老人看我的表情，便猜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說道：“年輕人吶，不能急，這一急，很多事情就容易錯，這兩個碗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嗯？”這裏面有什麼蹊蹺嗎？
我情緒平復過來，略有些慚愧，就聽人家一句話，一下子就失望了，這可不行，做買賣講究喜怒不形於色，我還差的遠呢！
鄭老看了一下齊老闆，齊老闆一伸手：“您說，這方面你比我權威多了！”
“那是你懶！”鄭老笑罵了一句，顯然，兩個人關係非常不錯，鄭老便也不推辭，收了笑，指了指碗說道：“這碗啊，論款識形制，是大清雍正年制的霽紅碗。這種款識形制，在雍正年的確存在，而且並不罕見。”
“但是，”鄭老拿起一隻碗，翻了個，露出下面的底款來，他另一隻手食指指了指那款識，繼續說道：“問題恰恰出在這款識上。”
鄭老解釋道：“雍正年間的款識，特別是官窯的，都是有特定規制的，這款識雖然沒問題，但字體上有別，這就涉及到民國期間的另一段公案了。”
咦？這就是要講野史了，我興趣大增，歷史上正史野史誰真誰假這在我們看來都已經分不清了。那些文人寫的正史，在漢唐之後，就不好說真假了，而野史能傳下來，可能有其傳奇性，但也不一定就都是編的。
“民國有那麼一段時間，總統換的比較勤，”鄭老顯然是研究過的，對這事比較清楚，“有那麼一個總統，雖然在位時間不長，但特別喜歡清雍正時的瓷器，爲了這個，他還專門給當時還在繼續燒着某處官窯下令，燒製一批仿雍正年的瓷器，而這一批瓷器比民國時民窯的東西精美，但又有別於官窯其他的瓷器，因爲存世較少，所以價值倒也不算低。”
官窯的東西嘛，怎麼可能價值低？
雖然不是正統清雍正年制的東西，但好歹學了一段野史，聽了一段故事，這一趟也沒白來，我正準備繼續問一句，一擡頭，看到旁邊那倆老外都湊了過來，而鄭老則停了口，隱約有點明白，便笑着說道：“謝鄭老解惑！”
“你這對碗是要出手是吧？”齊老闆插了一句，“如果要出手的話，我這裏就可以收。”
“好的，”我本意就是來這裏賣這對碗，我這個人對於古董真沒太大的興趣，除非遇到國寶，否則能換錢辦事自然是選擇後者，普通的古董，還是罷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出……”齊老闆略一沉吟，便準備出價。
然而，他話還沒出口，那邊倆老外其中的一個用生澀的中文開口說道：“這兩個……碗，我買了！”
齊老闆和鄭老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裏的欣賞神色。
“你不考慮一下他？”齊老闆問道。
“雖然我是外行，卻也知道先來後到。”我笑着說道：“古玩這一行尤其重視這一點……”
“沒想到你還真知道一點兒，這可不像是外行！”齊老闆笑着說道。
“看過幾期鑑寶節目，聽馬未都、片白都說過，所以略知道一點，都是皮毛。”我實話實話。
“那行，咱們說說價兒。”齊老闆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兒，這也算是託了電視科普的福。這是好事壞事不好說，不過在眼前來看，至少省了很多麻煩。
那老外看我和齊老闆交流的比較順暢，聳了聳肩膀，略帶遺憾的繼續用古怪的中文說道：“你們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嗎？把我這麼有誠意的人放在一邊……不理？”
“我們做生意講究先來後到。”我扭頭很客氣的對他說了一句，“就是你們經常所說的，排隊。你，在他的後面。”我指了指齊老闆，“如果我們沒談好，那麼咱們繼續。”
“明白了。”老外又聳了聳肩膀，“這很讓我懷疑，你對我們歪國仁……有意見。”
這話就有點誅心了，我擺了擺手：“你不用拿話擠兌我——哦，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擠兌是什麼意思，規則就是這樣，你既然到了這裏，就得遵守這裏的規則……”
我心裏有點煩，準備就解釋這一句，都特麼慣的！以爲是國際友人就得優先——人家軍人優先那是準備拿命保衛國家，你算哪根蔥？
老外聽得出我聲音裏的不耐煩，再次聳了聳肩膀，看了看那兩隻碗，扭頭走了。
這下清靜了！
“您出價！”我望向齊老闆。實際上倒真不是不想賣給老外，只要他出的價高，但人家講規則，咱們也得講，這老外一聽沒優先權，轉身離開，只能說明，他對這碗也只是一時興趣，還沒到割捨不下的地步，自然出的價也不會很高。
“一對十二萬。”齊老闆很乾脆的說道：“如果是雍正真器，這數得翻十倍不止，如果只是民國普通瓷器，這數也得往下降七八倍，現在這兩隻碗有點特殊，所以我出這個價，您看……”
“對我可別用‘您’，我彆扭！”我急忙說道：“那行，你兩位是專家，這個價，我同意！”原本就是抱着撿漏的心思，能有個幾萬塊就不錯了，現在有十二萬打底，我自然是同意的。
“好，小胡，來給這位先生拿錢。”齊老闆招呼了那個年輕的店員。
我順手從兜裏掏出兩枚金幣來擺在桌子上，問道：“這玩意你們收嗎？”
咦？
原本以爲今天有這兩個碗的收穫，已經算不錯了，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拿出個特殊的玩意兒，齊老闆一下子就感覺有點驚喜了！
好事成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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