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及步履飛快,倒教悅心跟在後面一路小跑,我斜倚在憑風欄上,任一池涼爽的清風拂過衣袖,裙帶飄飛於身側,尤如垂柳搖曳的風姿。微眯着眼睛,任風兒拂去一身的燥熱,享受着那一股股帶着荷香的愜意。

    “微臣參見晉王妃”阿及的雙眼明澈如清潭,有着難以掩飾的欣喜與雀躍,彷彿得到我的召見是他莫大的恩寵般。

    我輕輕一笑,問道:

    “阿及可曾娶妻”

    阿及臉色微微染上一層紅暈,有些赧然的回道:

    “微臣不曾娶妻。”

    “哦可有訂下的親事”阿及尚未及弱冠,不行大婚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訂婚則另當別論了。

    “也不曾訂婚。”阿及臉色更紅,不敢擡頭直視我,只是垂手肅立,眼觀鼻,鼻觀心。

    我心中有了些底,微微躊躇了一下,言道:

    “晉王府用不了那麼些人手,正準備打發一些宮女,不知阿及可有中意的”

    若論我身邊的那些個宮女,就數陳婤生得最爲清豔,且又是與阿及所熟識的,若能將他二人撮合在一起,當真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既解了我的顧忌,更添一樁美談。

    阿及擡頭,方纔的羞澀已去得無影無蹤,雙眸盯着我,眼神中似有一絲莫名的傷意,但又看不出什麼端倪,不知他願意與否。

    “承王妃厚愛,微臣卑賤之驅豈敢作非份之想。”

    我當他是年輕害臊,到底沒成親的男子臉皮薄些,於是笑道:

    “阿及如今也是領了官銜的人了,單憑這一身武藝,飛黃騰達亦是指日可待,只是尚須歷練罷了,又何必妄自菲薄”

    阿及模樣甚是靦腆,嚅嚅的說不出話來,半天,終於言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微臣不敢擅自做主。”

    我嘻笑一聲,言道:

    “阿及所言甚是,我也不過白說幾句罷了,若得你同意,便請了媒婆來說合便是。只因我所中意之人,亦非泛泛之輩,正是南陳公主陳婤,你也是認得的,總不算辱沒了你。”

    阿及急急擺手,解釋道:

    “微臣不是那個意思,微臣,微臣怎能配得起陳姑娘”

    我心內有些乾急,語氣也頗有些重了:

    “阿及莫不是對陳婤不滿意抑或是覺得我多管閒事了”

    阿及神色一緊,慌忙拜倒,口中連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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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不,微臣怎會有如此想法若微臣娶了陳姑娘能令王妃歡喜,微臣但憑王妃做主便是”

    我暗悔自己不該過於着急,口不擇言,言語甚重,以至於倒像是我在逼迫阿及。看他既鄭重又誠惶誠恐的跪伏於地,心下不忍。在內心裏,我一直把他當作朋友看待,雖不及狗兒親近,但因他救過我一命,那種感激化作的情誼更是成爲了我難以磨滅的記憶。

    如今我打算把陳婤給他,也算是爲當日救命之恩略表寸心,本以爲陳婤的容貌也算數一數二,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沒曾想阿及竟是這種態度。

    罷了,罷了,人各有志,說不定阿及早已有意中人,只是羞於出口而已,我卻在這渾操心,亂點鴛鴦譜。

    “阿及起來吧,我只是隨便一說,你若有意,我便去跟陳婤說,你若無意,就當今日的話沒說。”我儘量放緩語氣言道。

    阿及起身,畢恭畢敬,木然無表情,我注意到他的雙眸,竟是蘊了我所不懂的東西,是無奈的彷徨亦或是揮不去的哀傷最終卻歸爲一聲嘆息,這聲嘆息徘徊在內心深處,雖不溢言表,卻經久不息。

    “微臣尚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晉王妃珍重”怔了片刻,阿及拱手言道。

    “去吧。”本以爲是天作之合的妙事,沒曾想卻是這種局面,我也不免有些尷尬,揮了揮手,教他離去。

    當晚,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陳婤含淚跪於我的面前,懇求道:

    “公主不要奴婢了麼奴婢哪裏也不去,只願陪在公主身邊,誓死不離晉王府”

    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且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我心下亦是不忍,更何況我只是猜測她對楊廣心存雜念,並無實據,或許一切都只是巧合,是我神經太敏感了而已。心中輕輕一嘆,扶她起來,言道:

    “沒人要你走,我只是要打發些宮女,也好省些開支,晉王殿下整日爲軍餉發愁,我身爲晉王妃,即使不以國家爲重,亦要以夫君爲重。”

    “奴婢自此不要半分月錢,只要公主能賜奴婢一日三餐即可。”陳婤面露懇切,信誓旦旦道。

    說句心裏話,此刻的我是真的被她打動了,原本的戒心也在她的眼淚中化爲烏有,我恍惚覺得,陳婤仍是我的好姐妹。或許是她現在年紀尚輕,且在大隋無依無靠,依戀我多一些也屬正常,心中便斷了嫁她的念頭,只想着再過幾年,她年歲大些,該是願意出嫁的。

    多年以後,我曾爲今日的心軟深悔不已,但大錯已鑄成,想要挽回亦是不可能了。外人易防,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給你最致命的打擊。

    過了幾日,我只打發了幾個年紀稍長,且願意嫁人的宮女。宮中也放了一批宮女出來,由皇后做主或嫁了人,或返了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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