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嬌嗔的樣子愈發可愛了,只不知母后交給你的差事可曾辦到呢”楊廣挑眉忍笑,半戲謔半認真言道。

    “什麼差事”我詫異的皺了皺眉,思來想去卻也沒想到皇后交給我什麼差事了。

    楊廣實在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我見他一臉壞笑的直往榻邊的方几上努嘴,頓時了悟,遂羞紅了臉扭過身,不理他。

    楊廣攏了我的雙肩,緩緩朝臥榻行去,榻側的方几上,皇后賜的百子千孫圖我已繡了大半,五彩絲線在紅綢底子上閃耀着喜慶與吉祥。

    紗帳之內,一夜旖旎,我沉溺在楊廣溫柔卻又霸道的纏綿中,久久方昏昏睡去,待清晨醒來時,楊廣已不在身側,我緩緩用胳膊支起身子,隔着薄如蟬翼的帳簾向外看,楊廣頭髮披散在肩後,着一身水青色褻衣立在窗櫺一側,給我一個背影。

    “醒來了”我如此輕的動作竟也沒有逃過他的耳朵,他彷彿背後長了眼似的,頭也不回的說道。

    “嗯,廣郎在想什麼呢今日不用去兵部了麼”我從榻上坐起,趿了木屐來幫楊廣更衣,自從大婚三日之後,我便不再用那些婢女來服侍楊廣,他在府內的衣食起居均是由我親手料理。

    一則是作爲妻子的本分,二則是怕有些個妖媚子迷惑了楊廣。

    “時辰尚早,昨日下朝時聽宮人講母后頭疾又犯了,孤也有幾日不曾向母后請安了,你也更衣梳洗一下,隨孤一起去吧。”楊廣言道。

    “本該如此。”我答應着,取了一件月白色薄羅外袍與一件雪絹仙裙換上,太子妃新喪,我還是穿得素淨些好,更何況楊勇被貶,楊廣已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我身爲晉王妃,當處處留神,免得太過招搖,授人以柄。

    宮門剛剛開啓,我與楊廣就相攜來到了永安宮。

    皇后才梳洗完畢,正半靠在榻上,翻閱着宮廷總管送來的帳冊,見我二人來請安,微點了點頭,道:

    “都是一家子,不必拘禮,坐吧。”

    “母后頭疾可好些了”楊廣坐定之後,關切問道,眉目之間,盡是殷殷孝意。

    “本就是老毛病了,吃了御醫開的幾副藥,現在已見好轉。”皇后言罷,又道,“有你這份孝心,母后即刻就會大好了。”

    “都是兒臣不孝,總也抽不出時間來陪母后。”楊廣面帶歉意,看着皇后。

    皇后擺擺手,慢慢坐起來,看着我二人道:

    “這也怨不得你,你政務纏身,當然要以國事爲重,母后這有纖兒常來足矣。你父皇一早起來就去御書房批摺子了,你過去吧,多跟你父皇學學,歷練歷練。”

    楊廣目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遂欣然拜倒,恭敬道:

    “兒臣謹遵母后教誨。”言畢,退了出去。

    皇后吩咐楊廣去御前歷練,莫非是真的有意立楊廣爲儲看着楊廣退出內殿,我緩沉心思,轉過身去取了婢女剛剛送來的銀耳蓮子羹,用銀勺攪了幾下,試了試溫度,遞至皇后跟前,道:

    “母后尚未用早膳吧,這羹就快要涼了,母后還是先吃了再看帳冊吧。”

    皇后接過羹碗,嚐了一口,咳嗽了幾下,道:

    “真是老嘍,母后這身體是越發的不如從前了。”

    “母后說的哪裏話,您如今風華正茂,正值盛年,微染一點小恙,怎就生出這般感慨來”我忙一手接過羹碗,一手幫皇后捶背,皇后喘了幾口氣,總算止住了咳嗽,對我說道:

    “纖兒把羹撤了吧,母后現在喫不下。”

    “也好,母后先歇會子,兒媳到小廚房去弄幾樣可口的點心來。”我將羹碗交給一旁侍立的婢女,轉身欲走,皇后卻道:

    “不必了,母后現在沒有胃口,你坐這陪母后說會子話。”

    我依言坐在皇后身側,微一打量,心中不禁感嘆,離得近了方看到她鬢間髮絲已顯花白,雖平日裏保養的好,但眼角處的細紋卻越發的多了起來,想來是操勞過度,加之楊勇與元氏的事對她打擊過甚所至。

    “纖兒啊,母后待你如何”皇后慈祥的看着我,微眯的雙眸透出一絲滄桑之意。

    我目含溫情,緩緩言道:

    “母后視纖兒如已出,這都是纖兒的福分。”

    皇后微微點頭,瞄了一眼我的小腹,問道:

    “還沒有消息麼”

    我微微赧然,臉已是紅若燦霞,低了頭回道:

    “不曾。”

    皇后微微失望,面上籠了一層戚意,道:

    “元氏早殤,未能留下一男半女,勇兒雖有幾個兒女,卻全是庶出,到底身份卑賤,母后別無所求,只盼着你能早日懷上皇嗣,讓母后抱上嫡孫。”

    我有些羞慚的抿了抿脣,小心翼翼回道:

    “是,兒媳記下了。”

    皇后略正了正色,言道:

    “你若能早日誕下麟兒,本宮也可安心將重任交付予你。”說完,頗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心下早已明瞭皇后的深意,面上卻波瀾不驚,道:

    “兒媳謹記母后教誨。”

    皇后揉了揉前額,道:

    “你再來幫母后按揉一會子吧,母后這頭疾還就你的按揉能壓住。”

    我恭順的應了一聲,除去護甲,幫皇后按揉起來。看着皇后微眯着雙眼養神,我心內思緒萬千,看這樣子,楊廣即將封爲太子之事,已是十之八九了,只我心中總有一絲隱憂,說不清,道不明,彷彿心內的某一個地方,蒙着一層揮之不去的薄雲。

    一直陪着皇后用完午膳,我方辭別永安宮,楊廣的貼身小廝來報,說楊廣午膳後趕去了兵部,我只得獨自回府。途經承恩街,想起錦霞,唯有她的琴聲與清茶最能令人平緩心境,暫忘浮世。

    於是下了車輦,改爲步行,前往錦霞布莊。憂草與狗兒悶了多日,如今見市井繁華,無不雀躍,一邊行走,一邊耍鬧。

    “狗兒快看,我們大草原的鷹”憂草忽的止住腳步,指着一隻仿模得極其逼真的鷹鷂子叫道。

    “那是鷂子。”狗兒看了一眼,道。

    我見憂草目光微有呆怔,想來是睹物思鄉了,於是對狗兒說:

    “你去買一隻來吧,閒暇時也可在府中放鷂子解悶。”

    憂草聞言,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拽了狗兒歡天喜地的去買紙鷂了。

    夏日炎炎,身上有一絲汗意,我躲在街邊一棵榕樹的綠蔭下等他們,一個眼錯,恍惚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經過,我揉了揉了眼睛,烈日那白花花的光線刺人眼目,但那個身影實在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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