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第140章 欲蓋彌彰
    只是總算未能在後宮諸人面前撕破臉皮,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相敬如賓。

    或許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我們之間的堵氣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激烈與張揚了,只有雙雙心知肚明,卻不願再刻意逢迎對方,或許是太疲累了。但雙方心中的芥蒂卻緩緩滋長開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源於一個疑字。

    今年的冬日來得特別早,一早便覺天氣陰沉沉的,空氣中瀰漫着低低的霧氣。

    縱然是婆婆撐着年邁的身體親手熬的醒神湯,亦不能提起我的精神,我知道,我不是身體的疲累,而是情緒的低落。

    今天又是請安的日子,衆妃嬪依例前來,陳婤照舊告假,我也不予追究,反正是兩看相厭,不見也罷。

    楊廣最近最寵的是蘇可兒與夏柔兒,如今夏柔兒新懷龍胎,破例晉封爲婕妤,封號柔。而王美人則因失子之後,不復先前的明媚嬌俏,而漸漸爲楊廣所冷淡。本來麼,她的容貌不算上上乘,如今再失了那份孩童般的嬌憨,整日苦着臉,楊廣新人在懷,自然是記不起曾經的情分了。

    殿內的小火爐裏,銀碳燒得正旺,滿殿的暖意。衆人寒喧一陣,無非是恭喜柔婕妤,正說笑間,忽見團兒笑嘻嘻進來,搓着凍得通紅的手,言道:

    “諸位娘娘,外面下雪了呢,可好看呢。”

    衆人聞言,皆離座來至殿門口。

    風捲着雪花飛過,一股寒意直衝進來,幾個身子單薄的妃嬪慌忙往裏躲了躲,看着外面漫天的飛雪,一邊嘖嘖驚歎,卻也不敢貿然出去,室內室外這樣大的溫差,怕是人一時間承受不了。

    王美人本已微染風寒,更是瑟縮在小火爐前,只遠遠的瞧着外面的雪,嘴裏咕噥一句:

    “下得這樣大,可怎麼回去呢”

    我宮中有一頂現成的暖轎,而此刻只能留給有孕的柔婕妤,畢竟她身懷龍種,萬事需謹慎,而王美人

    我看她一眼,言道:

    “妹妹身子染恙,你的嬌顏館距此甚遠,不如就在永安宮歇着,待雪停了再走。”

    王美人微微點頭,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大雪封門,一天時間便下了半尺來高,雖有宮人來回穿梭打掃,地上仍是一片雪白,看不出別的顏色。

    王美人與我閒談一時,用過午膳,便覺有些乏了,我命人收拾出一間側殿給她歇息。

    過了半個時辰,我正教晗兒學寫“雪”字,忽見王美人的貼身侍婢真兒走過來,屈膝一禮,言道: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用不慣新枕頭,睡不安穩,吩咐奴婢去嬌顏館取枕頭。”

    我看了一眼單薄瘦削的真兒,言道:

    “外面雪大,你一個姑娘家行走不便,叫兩個小太監去罷,你好生服侍你家主子。”

    真兒道謝:“奴婢多謝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慣常用的枕頭就放在她寢殿的榻上,公公們去了與巧兒姐姐一說,她便知道了。”

    真兒退下,我吩咐了兩個小太監去嬌顏館,待二人回來時,已淋成雪人,枕頭卻是包得裏三層外三層,圓兒接過,打開來,不由得笑道:

    “難怪美人娘娘換個枕頭便睡不安穩,這枕頭真是漂亮極了,還透着香味呢。”

    我循聲看去,果然是一隻精緻絕倫的枕頭,淺粉色極品茱萸紋錦與斑文錦縫製而成,上面用頂極的翠色絲線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走近來細細一聞,果然幽香沁人,閉上眼,更似置身百花園中。

    我甚少去嬌顏館,也未曾注意過,今日一見,倒覺眼前一亮,連晗兒也蹦蹦跳跳過來,撫着枕上繡着的那隻開屏的孔雀愛不釋手,嘻嘻笑道:

    “母后,王母妃的枕頭真好看,母后也幫晗兒做一個吧。”

    圓兒也讚道:

    “不僅漂亮,更有一股子百花香呢,如能枕着這樣的的枕頭睡覺,怕是連夢裏也是百花爭放呢。”

    晗兒眼巴巴的看一眼枕頭,擡起小臉問道:

    “真的麼它爲什麼這麼香啊”

    我淡淡一笑,言道:

    “這本也沒什麼稀奇的,本宮也曾聽聞西漢時的王公貴族,多喜用香枕,便是把百花曬乾了裝進枕囊,枕香入睡,夢裏花香馥郁,以求一夜好夢,若放入甘菊花瓣,更能清頭目、祛邪穢。”

    圓兒

    訝異道:“原來枕頭還能有這些妙處啊公主喜歡什麼花香奴才便收集着,一定給公主做個更好的枕頭。”

    晗兒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珠轉了一轉,言道:

    “晗兒喜歡濃一點的花香,還要一隻比這個更漂亮的孔雀,不過晗兒也喜歡母后的胭脂,那香味也很特別呢。”

    圓兒哄晗兒道:

    “那好,奴婢便採來百花,再放上胭脂,給公主做枕頭可好”

    晗兒連連點頭,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嗯,嗯,只是不知是花香壓過胭脂香,還是胭脂香大過花香呢嘻嘻。”

    心頭忽然一震,看了一眼晗兒,心內似有所動,是花香壓過胭脂香還是胭脂香壓過花香

    見圓兒正要把枕頭送去,我腦中恍惚閃過一個念頭,忙喚道:

    “慢把那枕頭拿來給我看看。”

    圓兒以爲我是真的要仿做,遂呈於我的面前,言道:

    “娘娘,這做工真是沒得說,不過要找比這更好的繡工並不難。”

    我取過香枕,用力嗅了嗅,只覺花香撲鼻,並無異狀,因是王美人之物,我也不好打開來瞧,只道:

    “本宮也過去看看王美人,若風寒不好,就該去請御醫。”

    於是帶了圓兒與晗兒來至側殿,王美人正斜臥在榻上,病懨懨的,見我進來,忙起來略略欠身,慚愧道:

    “不過一個枕頭,真兒也太勞師動衆了,竟然驚動了娘娘,還勞煩娘娘親自送來,臣妾愧不敢當。”

    “美人妹妹說哪裏話,都是自家姐妹,妹妹身體不適,本宮自該多照拂些。剛纔也是晗兒看到了妹妹的枕頭,喜歡得緊,本宮也特意來問問,這枕頭從何而來,本宮也好給晗兒照做一個。”我含了溫和的笑意,言道。

    王美人微微猶豫,言道:

    “若公主喜歡,臣妾自甘拱手相讓,這枕頭本是春日裏在柔姐姐那裏討來的。”

    柔婕妤心內微微一愣,春天時,王美人進宮不久,正當寵時,並懷了龍胎,但柔婕妤一向嬌弱,且是飽讀詩書的文靜女子,應該不會對王美人不利。

    那麼,這個枕頭也許真的沒什麼問題,心內略略失望,是我多疑了,若是陳婤送的,我必然要細細檢查一番。

    “那哪行這是王美人心愛之物,本宮如何能奪人所愛本宮再見了柔婕妤,也向她討一隻好了。”我斂起心思,隨口言道。

    王美人頗有些心疼,看來也捨不得割愛,口中只道:

    “臣妾以前從未用過這樣好看這樣香的枕頭,那日裏在柔姐姐那一看到便喜歡上了,是臣妾硬賴過來的,柔姐姐也只得這一個,好像也是別的姐姐送的,她也不太捨得給我,但當時臣妾剛剛懷上龍胎,便許了生下皇兒認她作乾孃,這算是乾兒子的見面禮才討到的。”

    隨後又戀戀不捨道:

    “如果公主真的很喜歡,臣妾願意割愛,如今孩兒也沒了,看到了這枕頭倒徒惹傷心。”

    王美人面色有些悽惶,雙眼微紅,眸中瀰漫上一層薄薄的淚意,這樣的年歲,她這樣天真淳樸的心性,硬是被後宮的明爭暗鬥消磨成這般憔悴的模樣,心內有些憐憫,安慰道:

    “妹妹放寬心些,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爲皇家開枝散葉,恐怕等到你兒女成羣時,又該嫌煩了。”

    王美人幽幽一嘆,言道:

    “以前陛下那樣寵愛臣妾,尚未能再懷龍胎,如今更是不能了。”

    王美人的話勾起我的心思,她說得沒錯,她小產後,楊廣一度很寵幸她,一連數月,十日內必有三四日召她侍寢,她又是這般的年輕,爲何沒有再孕

    心內再次起疑,盯着香枕,猛然問道:“你是說這枕頭是別人贈予柔婕妤的”

    王美人正沉浸在悲傷之中,見我突然發問,驚得啊了一聲,忙回道:

    “是,是的,臣妾與柔姐姐一同進的宮,當時宮裏的娘娘們都送了賞賜,臣妾那也是一大堆呢,只可惜全是些金銀珠寶,珠釵首飾,臣妾用也用不完的。”

    入宮時送的柔婕妤在一衆新選妃嬪中是最出挑的,莫非是有人心存顧忌,想先下手爲強,而這枕頭那樣濃濃的花香,總讓我想到一個詞: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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