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第27章 血染銀簪
    麗君見我平靜的神色上蒙了一層悲悽,緩緩走過來,牽住我的手,徐徐勸解道:

    “我說了他便會信麼他懂得中原規矩,以爲你是做了已故大汗的女人,所以才無臉再面見他,他去看我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是託我來請你下山的,你知道,聖女的住所任何男人不能靠近,否則,恐怕他早就上山搶人來了。”

    心中莫名揪痛,那一段迷茫的日子,懵懂如少女般的情懷初開,如雪山一般純潔美麗,只可惜卻又如曇花一般短暫,既美好又令我汗顏,我淡淡道:

    “他心中的纖兒在記憶復甦時便已死去了,他信也罷,不信也罷,那半年時光,只能是一場夢,是夢就會醒,就會破碎。”

    魯米娜沒有麗君一般的定性,面上早已蘊滿怒氣,扶住麗君的胳膊,忿然道:

    “王后,您以尊貴之軀再三相請,她卻不領情,這是她自己沒有命做大汗的女人,再說下去,只會更加污辱了大汗的愛,咱們下山去吧,就任這個女人孤獨一生去吧王后憐憫她,我魯米娜卻不覺得她是該憐憫之人用你們漢話講,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魯米娜,住口”麗君板着臉道。

    大約是考慮到魯米娜勇氣可嘉,得到金刀勇士的稱號,並因她爲了愛情而不顧一切令所有草原兒女崇拜,甚得民心,況且她也只是性子直爽,口無遮攔,並無大過,所以麗君也並不追究她,只對她道:

    “你先下山去吧,我與纖兒姐姐還有些話要講。”

    魯米娜重重的哼了一聲,瞪我一眼,轉身離去了。

    我看着魯米娜推開帳蓬的簾門,大步走了出去,斜陽把她的背影拖得老長,依舊面無表情道:

    “魯米娜所言極是,我沒有命做大可汗的女人,麗君你休要再勸,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言畢,我想了一想,取下頭上一根慣常用的銀簪,狠下心,用力割向自己的手腕,劃下一條細細的血印。

    “纖兒姐姐,你”麗君大驚失色,驚慌之中,忙用一塊絹帕爲我包紮。

    滿頭銀髮隨着我取下銀簪而散了下來,披在身後,如同披了一件白紗。手腕處傳來細密的痛意,我面不改色,把簪子染上我的血,包在麗君的帕子中,交給她,言道:

    “你把這個交給大可汗,就說纖兒心死,以血簪爲證,誓死不再入王庭。”

    我一字一句,面色悽絕,看在麗君眼裏,她痛了又痛,多年相交之誼,我想她能明白我的意思,若她再逼我下山,便只能帶走我的屍體。

    麗君顫抖着手接過血簪,聲音沉痛,一字一淚:

    “麗君已經盡力,只是纖兒姐姐決絕至此,麗君唯有回去,任憑大汗發落。”

    我無力的閉上雙眼,任由腕上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不忍看麗君悽悲的神情,轉過身去,長嘆一聲,蒼然無力道:

    “大可汗會明白我的意思的,不會爲難你。”

    麗君無奈之下,一步一步退離帳蓬,雙眼之中,盡是淚水,我悄悄的回頭看着她,或許,這一次真的是我們的決別。

    以前我在中原,她在草原,距離遠,可是心離得很近;如今面面相對,近在咫尺,可是心裏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她退到帳蓬簾門處,望着手中的銀簪,眉頭一皺,神色忽然變了一變,眼神之中竟然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那樣的冷,令我心中不由得打一個寒顫。

    再看時,她已轉身,彷彿剛纔只是我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可是無論我如何想,也想不出她爲何會露出那樣冷的笑,並且是看着血簪,彷彿又看到復仇的希望一般。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依舊過我平靜的日子。

    麗君從此再也沒有來過,我不聞世事,在佛經與藥草中度過了一日又一日,娜塔亞始終用輕紗蒙着面,神祕而美麗,她雖然話不多,但句句說在我的心上,我的心情也隨之漸漸平和。

    山中雖孤寂,卻並不像繁華的後宮那般難熬,轉眼便是大半年,到了夏日炎炎的季節,只是草原上並不如中原那般酷暑,反而時時有涼風拂面,甚是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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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放眼望去,山巔依舊雪白,積着終年未化的雪,但山腳下,卻是綠樹碧草,牛羊成羣,一派生機。

    這一日,我正遙望着雪山之頂出神,想像着孤立於山巔那種曠世的孤寂和與世隔絕的自由,盼望着可以早日如娜塔亞一般,隨時上下雪山。

    麗君又來了,她的神情有些疲憊,與終日在山中沐浴着溫泉修身養性的我來比,確實是憔悴了許多,只是她的眼神中,卻跳躍着一絲興奮,不聞山下事,我自然不知她興奮的因由,莫非是她復仇有望

    “纖兒姐姐,半年不見,你在山中,倒是沾染了聖女的仙氣。”麗君的語氣雖然和緩,但聽在耳中,卻不如以前那般親近,甚至有一絲怨,有一絲愧。

    “你我都已過不惑之年,有些事情,該放的便放下吧,若你願放下草原的一切,來這裏與我作伴,想來也不必日日勞累了。當然,你是王后,與我不同,不可能隨意離開。”我勸道。

    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她更加膨脹的仇恨與慾望,但我也自知,我的勸言她不會聽的。

    “有些事情不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比如仇恨,比如慾望。纖兒姐姐難道就真的做到心靜如止水了麼不知你可還記得曾擄走你的竇建德”麗君突然問道,我聽不出她語氣中到底是嘲諷還是質疑,只因爲他提到的那個名字,真真切切的震動了我的心。

    原來,我仍舊沒能做到忘記前塵往事,聽到“竇建德”三字,我的心彷彿被一把利刃剜刻一般,那麼深切的痛楚。

    “提他作甚我說過不會再入王庭,你是又來勸我的麼”我的聲音略微的激動。

    見我面色漸漸變白,麗君無聲的笑了,疲憊的神色中,閃過一絲無奈,苦笑道:

    “纖兒姐姐太敏感了,我不是勸你下山的,只是來看看你而已,更何況,你不願助我,我何苦又要把你請下山讓你去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我有點詫異的看着麗君,她的笑容很平和,可是我總覺得蘊藏了些什麼。

    只是我看不懂,如今的麗君,竟是這般的陌生。

    “既如此,你已看到了,我現在很好,無須你掛念,王庭事務繁雜,你還是快快回去吧。”

    不知道爲什麼,心中莫名的痛過之後,我只覺與麗君談話十分壓抑,現在的她,於我而言,完全陌生。

    但事實是,她確實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靜,即便是理佛,也不能做到四大皆空。

    麗君苦嘆一聲,有些謙卑道:

    “纖兒姐姐就這麼不願看到麗君麼難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給你帶來什麼樣的消息麼”

    我本不想聽,因爲我根本無法做到面對以前的事,仍舊心靜如水,或許是我理佛的心不夠虔誠,所以我只能選擇逃避,不管不問。

    但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語氣中的恨意:

    “什麼消息”

    很明顯,這個消息一定與竇建德有關,心內再次揪痛,那一夜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那一夜,眼中盡是鮮血,心中盡是絕望。

    一地的鮮血,滿頭烏髮變銀髮,悽絕悲哀的心情,整個人的崩潰。

    麗君看着我面色的急劇變化,微微有些憐惜,言道:

    “纖兒姐姐,竇建德死了,被李淵的兒子李世民所殺,他們狗咬狗,倒是爲纖兒姐姐報了仇,哈哈”麗君笑得有些猙獰,令我心內生寒,“我想你現在心裏一定很痛快吧所以才趕着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原來如此,她是爲了告訴我這個,爲了讓我心裏好受些,畢竟深恨的人死了,我是應該高興的。

    但我高興不起來,那一幅幅悽慘的情景再次浮現眼前。

    考慮到麗君是爲我着想才親自跑的一趟,心內仍是有些感激,勉強笑了笑,語氣也緩和了些:

    “這麼說,李家的勢力更加強大了,李淵本就是個能臣,虎父無犬子,如今的天下,看來已有大定之勢。”

    我這麼說,無非是想讓麗君知難而退,李家沒那麼好對付,歷朝歷代的開國聖君與亡國昏君的經歷告訴我們,只有深得民心的人,才能夠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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