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殯葬筆記 >第007章懸樑自盡的女人(七)
    第007章懸樑自盡的女人(七)

    我突感情緒變得沮喪、禿廢、絕望,對生活絕望,對親情絕望。這是一種另度空間的磁力相吸,她在試圖告訴我什麼?臥槽~靈力附體!

    這是她在傳遞某一種信息給我,感染了我的原因。我好像看見她兒子的冷漠,女兒的無情,丈夫的暴虐,她不得不選擇走這麼一天不歸路。至少她可以解脫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苦苦哀求他們送她去醫院輸液止痛,再也不用爲了一瓶價值不菲的藥跪倒在地哀求他們。

    再也不要看女兒的臉色,看兒子對她痛苦的樣子充耳不聞。

    女人踏足進婚姻的墳墓,在墳墓的歲月,她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形同枯槁。

    不能苟活,沒有權力生存,有權力選擇放棄生命。她以最大的力量捏住繩子,一步一步的朝樓空屋裏走去。每走一步她都很艱難,我好幾次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她一把,卻恍若隔世,不能制止眼前發生的怪異事件。

    一步一步朝死亡地帶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沉重得像捆綁了鉛塊在腿,走幾步都感覺喫力,感到心臟要蹦出來。

    樓下,歡聲笑語。

    樓悽悽慘慘悲悲切切——令人無不唏噓悍然淚下。

    繩子是帶她去另一個世界的媒介,繩子留下她的氣息,我能嗅聞來自繩子的死亡氣息。能感受到她死亡前的掙扎,絕望,還有那沒有完成的未了心願。

    繩子啊繩子,你乖乖的。

    女人的哀求沒有起到作用,她太虛弱了,幾乎沒有力氣把繩子丟去穿過瓦脊下的橫樑。

    她累了,癱坐在地,倚靠在牆壁邊,絕望無助的凝望高不可攀的橫樑。

    我走前,傻乎乎的對她說:“阿姨,你要堅強,不能這樣放棄自己的生命,哪怕是多留在人世間一天也是好的,如果我有媽媽,我纔不要她這樣……”

    我哭了。是真的哭了,能感覺液體滑動在面頰的溫熱,能嘗試淚水鹹的味道。

    可是她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在這時,門外傳來有腳步聲,很重的腳步聲走來。

    她驚恐萬狀,很緊張看向門口。

    門——阻隔不住暴虐。

    我看見了進來的人,是彭財富,一雙兇狠的眼,張口罵人露出滿口煙牙。

    “死人,你想死還不容易,我幫你。”

    我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看見彭財富把繩子系在橫樑,抱起婆娘把她的頭塞進繩套裏,然後揚長而去。

    “咕~咕~呃……”女人大力蹬動雙腳,想要找到支撐點,或許她拖繩子樓來,還沒有準備好自殺。狠心的丈夫幫了她一把,女人使出渾身最大的力氣也不能掙脫繩子的索博。

    我流淚了,眼淚水無聲的劃過面頰,流淌到脣角乃至脖頸。

    之後,我無能爲力仰望的模式看向一動不動懸空的雙腳。“麻小七……麻小七……麻小七……”

    我罵,是哭着的罵道:“吵什麼吵,冤有頭債有主,誰讓你不好過你也讓他不好過得了。”

    罵完,耳畔的嘈雜聲消失,影像沒了。

    卻模糊感覺到近前有一個人,來不及定睛細看,聽見一聲喊:“鬼……啊……”原來所以一個人?這個人嚇跑了,是因爲我手裏捏了一截繩子。

    這根繩子是懸樑自盡女人用來吊的。

    我睜開眼,開燈。她到底還是託夢給我,告訴了發生的一切,我是不是該——咬咬牙,我果斷摸出手機。

    開啓手機屏幕,照看到地,掉下的是牀頭櫃的檯燈。

    檯燈還算結實,沒有摔壞。

    門還在一晃一晃的動,猜測因爲恐懼跑出去的人是彭海。

    彭海嚇壞,到早晨都沒有露面,彭財富也是一夜間變了一個人那樣,蓬頭垢面跟叫花子差不多。

    彭燕黑眼圈,臉色不好看。整個人跟焉茄子似的沒精神,她說彭海去了隔壁鄰居家在睡大覺,彭財富沒有說什麼,背起手去了茅坑。

    鬧騰一晚,不光是我沒有休息好,看他們一家子也是夠嗆。

    彭財富這樣了,還有興趣關心婆娘死的時辰好不好,她吊死了對後代有沒有影響。

    特麼的真是夠了。

    這種男人也配成家?還生下一對沒有良心的活寶。

    這也是遇到我年輕氣盛,能忍忍,把一腔怒火壓住在心頭。要是遇到我爺爺,肯定免不了狠狠罵人一頓。

    我說:“你婆娘死在早飯,那麼留下了三餐給子孫後代,如果你婆娘死在午,那對不起,還剩下最後一頓,那麼你的子孫後代免不了要受些苦頭……”

    “這還差不多,她……”餘下的話,彭財富沒有說出來,是讓我給冷了回去,我甩了一個冷臉給他,他自己還好意思說下去纔怪。

    彭財富吝嗇,一再要求縮短喪葬期間的時辰。

    我得在下葬前把需要的東西一併送來。

    虧虧在沒有幫手,也不能去驚動儀仗隊。

    摩托車是彭財富找人來修好的,我騎摩托車回城裏,然後僱用了一輛拖板車把所需的花圈,紙紮品一應裝載車。到了彭財富家,我讓他給人司機封一大紅包。

    司機喜滋滋的收下紅包,千恩萬謝的離開。

    沒有儀仗隊的喪家,冷清、來幫忙的人也不多,親戚,有人哭倒在死者遺照框前。聽彭燕喊他舅舅,應該是死者的哥哥或者是弟弟,還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顫巍巍的走到遺照框前,老淚縱橫,張大嘴,哭不出聲來。

    彭海喊她外婆。

    死者可憐,老母親都在,她自己卻走了絕路。

    孃家人哭夠了,狠聲拌氣的罵幾句氣話,飯也不喫不顧彭財富的阻攔,憤然離開了。

    出殯時辰到了。

    來幫忙的拿走花圈,孝子跪倒在靈堂前,摔盆起棺。

    這個盆叫“陰陽盆”民間俗稱“喪盆”。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長子或長孫,至親之人才能摔,摔盆之後,孝子大哭送哭神,家宅平安。

    摔盆是彭海的事,他抱起盆狠狠一摔——

    沒有哭聲,彭燕板起臉,跟她的男朋友呆呆的站在那。

    “嗨,哭……”

    彭燕一怔,急忙嗚咽大哭起來,卻沒有眼淚流下。

    彭財富聽人勸,早躲起來。爬得越高越好,這叫做躲喪,怕的是攆伴兒。

    一聲起棺。

    八大金剛齊用力,棺材紋絲不動。

    我知道要出狀況,走前,一張黃符貼,口裏說:“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沒有回頭岸,只有黃泉路,捨得捨得纔會得。”我一跺腳,衝八大金剛吼一嗓子道:“八大金剛起……”

    “起……”洪亮的吼聲之後,棺材輕飄飄的起來了。

    最初來彭家,有那些婆婆客看我年輕,私下裏議論紛紛這會看我還真有些本事,不得不刮目相看。暗地裏嘖嘖稱,然後幫忙的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在出殯之後拿起燒掉。

    天陰沉沉的很低,天可憐見去世之人命運多蹇,沒有過一天好日子這麼去了。

    一路走,彭燕始終沒有擡頭,也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八大金剛走一路歇一路,棺材不能落地,歇息也是有換班的,一路走走停停,跪跪拜拜終於到了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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