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暗槍 >第401章 傷慟
    城隍廟外,一條曲折的弄堂裏,一戶普通的人家。

    房子並不大,總共只有兩間屋子,一間是臥室,另一間隔成廚房和雜物間。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廚房裏忙活着,她時不時還要大聲的問一句:“陶陶乖不乖”

    屋子裏傳出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陶陶乖,陶陶要是不乖,爸爸就不來看陶陶了。”

    “那就在牀上和小兔子玩兒,不要到處亂跑,聽到沒有”

    “聽到了媽媽,我渴了。”

    “再等一會,媽媽馬上就來了。”

    二十幾分鍾,女人燒好了飯菜,端進屋子裏。一盤白菜燉豆腐,一碟鹹菜,幾個棒子麪鍋貼,這就是母女倆的午飯。

    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大大的眼睛,扎着兩隻羊角辮,懷裏抱着一隻毛絨玩具兔子。

    女人:“陶陶,把兔子放下吧,去洗洗手,要喫飯了。”

    陶陶抱着兔子眼淚汪汪的說道:“媽媽,爸爸好久沒回來了,我想爸爸了。”

    女人把飯菜擺放到桌子上,說道:“爸爸要工作,不能每天都回來,可能你正喫着飯,他就回來了呀。”

    小孩子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聽媽媽這麼說,立刻喜笑顏開,放下手裏的兔子,規規矩矩坐到牀沿兒,說道:“爸爸最喜歡看陶陶大口喫飯”

    女人微笑着說道:“對呀,那就多喫一點。”

    陶陶:“媽媽,我要喝水。”

    女人拿起一隻碗準備去廚房給女兒倒水。

    “篤篤篤篤”外面傳開敲門聲。

    陶陶歡快的叫着:“是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女人走到門口,問道:“誰呀”

    門外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嫂子,是我,常豐。”

    女人打開房門,門外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肩上揹着一個包裹。

    青年鞠了一躬,說道:“嫂子好。”

    “真的是你呀,快進來說話。”女人把他讓進來,隨手關好了門。

    常豐走進屋子,順手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抱起牀上的小女孩,笑道:“陶陶,還認不認識叔叔”

    陶陶怯生生的搖搖頭,說道:“不認識。”

    常豐:“你的小兔子還是叔叔給你買的呢忘了嗎”

    陶陶掙脫他,跑回到牀裏,抱緊那隻毛絨兔子,說道:“小兔子是爸爸買給我的”

    常豐笑了笑,說道:“哦,對了,是我讓你爸爸轉交給陶陶。”

    女人:“常豐,你有什麼事嗎”

    常豐打開包裹,裏面是一封銀元和一疊大額鈔票,說道:“嫂子,你把這些錢收好。”

    女人預感到了事情不對勁,緊張的問道:“怎麼忽然給我這麼多錢,出什麼事了你子川哥呢”

    常豐面色凝重的說道:“陶大哥他犧牲了。”

    女人手裏碗啪嚓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兩瓣,她踉蹌着倒退了幾步,身體靠在牆壁上,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

    常豐勸道:“嫂子,你要節哀。”

    女人背轉身,伏在牆壁上,肩頭聳動着,捂着嘴無聲的哭泣着。

    她知道丈夫爲了革命,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陶子川也不止一次跟妻子說過,如果自己出了事,她一定要選擇堅強,因爲還有孩子需要她撫養成人。

    每次她都抹着眼淚告訴丈夫,自己雖然不是共產黨,但是也做好了這種準備。只不過這一天真的來臨,還是感覺到如同天塌下來一樣。

    常豐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錢是組織給的撫卹金,你如果想回河南老家,我隨時會來送你。當然了,要是不想離開上海,在這裏生活也可以。”

    女人哽咽着:“他在哪我想去看他一眼。”

    常豐:“被敵人埋在亂葬崗,你還是不要去了,什麼都看不到。”

    女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着。亂葬崗那裏野狗出沒,一些無主的墳因爲掩埋比較淺,經常被飢餓的野狗扒出來。

    常豐走過去扶起女人,說道:“嫂子,你別難過了。等過兩天風聲平息,我們就派人把陶大哥挖出來,另外找地方好好安葬。”

    站在牀上的陶陶看見媽媽哭泣,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嘴裏不停的叫着:“媽媽不哭,媽媽不哭。”

    女人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孩子,連忙擦掉眼淚,走過去抱起陶陶,柔聲安慰道:“陶陶不怕,媽媽剛纔摔了一下,沒事了。”

    陶陶伸出小手替媽媽抹着眼淚,說道:“陶陶摔了,爸爸給摸一摸,就不疼了。等爸爸回來,給媽媽也摸一摸。”

    女人緊緊抱着孩子,眼淚再次無聲滑落。

    常豐心裏也很難過,他和陶子川都是上海地下黨行動人員,屬於一條線上的同志,雖然不經常見面,但是彼此之間很熟絡。

    陶子川和家人分開住,是爲了更好的隱藏身份,因爲他的證件都是假的,住在偏僻的周塘浜村,會省去很多麻煩。每個月回來一兩趟,平時就住在村子裏。

    去上海站剷除叛徒曾潤澤,誰都知道那是有去無回的任務,但是陶子川一點都沒猶豫,他擁有着無比堅強的革命意志

    “常豐”

    “啊”

    “子川總跟我提起延安,他說那裏是革命的搖籃我想帶着陶陶去延安”

    “陝北的生活條件很艱苦,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延安”

    女人點點頭。

    常豐想了一下,說道:“那好吧,你什麼時候想走,我過來送你。”

    女人:“我”

    “篤篤篤篤”外面響起敲門聲。

    常豐警惕的站起身,輕聲說道:“會是誰”

    女人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陶陶叫嚷着:“媽媽,快開門呀,是爸爸回來了”

    孩子這麼一鬧,就是想裝着家裏沒人也做不到,女人用衣襟擦乾眼淚,走到門前說道:“誰呀”

    “衛生局的。”門外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

    “預防瘟疫發生,給各家各戶發放藥品。”

    女人回頭看了常豐一眼,常豐示意她開門。這個月份是瘟疫傳染病的高發期,即使是在汪僞統治時期,也會經常派專人到人羣密集區進行藥物噴灑投放。

    女人打開房門,外面是兩個穿着衛生局制服的男人,還有一個警察拿着厚厚的本子站在後面。

    衛生局的人把一個紙包遞過去,說道:“這些藥放在害蟲經常出沒的地方,注意不要被小孩子喫到。”

    女人接過紙包,說道:“謝謝了。”

    她剛要關門,那個警察上前一步,問道:“我是戶政科的,例行戶口登記。”

    女人:“我們已經登記過了,怎麼還要登記”

    警察:“這次是審覈。”

    說着話,他邁步走進屋子裏,看了常豐一眼,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常豐站起身,說道:“我們是老鄉,沒事過來坐坐。”

    警察:“證件。”

    常豐掏出證件遞過去。

    警察拿過來,仔細檢視一遍,把證件還回去,問道:“家裏幾口人”

    女人:“兩口人,我和女兒。”

    “你的姓名。”

    “許蘭花。”

    “孩子叫什麼名字”

    “陶小曼。”

    陶陶在牀上蹦跳着,嚷嚷着:“我叫陶陶,不叫陶小曼。”

    警察:“孩子叫陶陶”

    許蘭花:“陶陶是她的乳名,大名是陶小曼。”

    警察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屋子。

    謝謝書友“執着的老牛”、“東山小鑽風”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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