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推門走進來,說道:“站長,您找我”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說道:“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
高非:“好的差不多了,在部隊這隻能算是輕傷。”
“嗯,很好”
王芳雄喝了一口茶,似乎很隨意的問道:“你對時局怎麼看”
高非小心的斟酌着字眼,說道:“雖然國軍在東北、魯南、蘇北暫時受挫,但是我認爲只要指揮得當,有委座的英明領導,加上我們精良的武器裝備,一定可以贏得最終勝利”
王芳雄點了點頭,說道:“胡璉長官在南麻一戰,斃敵兩萬餘衆,狠狠打擊了共軍的囂張氣焰。軍部戰後總結經驗,認爲各部協同作戰,團結一心,是此戰取勝之關鍵”
高非:“是啊,胡長官這一戰,確實打出了十八軍的威名”
王芳雄:“前線浴血奮戰,後方最需要的就是穩定總部要求各省站嚴查思想不堅定者,對這部分人,要認真審查,嚴肅處理”
從戰事一開,保密局就在強調這件事,今天王芳雄舊事重提,一定有特殊原因。
王芳雄看了高非一眼,說道:“即便對於高級官員,也不能掉以輕心,反覆考覈監督,這是總部的意思,你能理解嗎”
高非站起身說道:“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爲天職”
王芳雄滿意的點點頭,輕咳了一聲,說道:“總部電令,對共黨情報員谷澄江就地正法這件事就由你去執行,記住,是親自執行”
高非愣了一下,說道:“親自執行”
王芳雄:“就是讓你親手槍斃一名共黨分子,表表忠心,其實我都跟上面說了,高處長對黨國赤膽忠心,不需要再搞這些虛招子,可是沒辦法你就當是走走過場吧。”
高非站起身,說道:“我服從命令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去安排一下刑場。”
王芳雄:“去吧,刑場不用太遠,靶場就很方便。”
“是。”
高非微微鞠躬,轉身退出去。
他不知道這個主意真的是來自總部,還是王芳雄的意思,或是徐正勇再一次試探自己。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該如何去面對
審訊室內。
谷澄江低垂着頭,呈大字型被綁在木樁上,渾身上下傷痕累累,腳下是一灘殷紅的血跡。
兩名行刑手正坐在一旁抽菸,見高非走進來,連忙站起身說道:“高處長。”
高非:“他這是怎麼了”
“剛上完夾棍,昏過去了。”
說着話,行刑手拎着一桶涼水,照着谷澄江潑過去。
谷澄江被冷水一激,緩緩擡起頭,睜開眼睛看了高非一眼,嘴角動了動,他被折磨的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高非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道:“谷澄江,一會兒就送你上路,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一個行刑手咋呼着喝道:“高處長問你話呢”
谷澄江面部抽搐了一下,吐了一口嘴裏的鮮血,氣息微弱的說道:“我我有一個請求”
高非:“說。”
谷澄江:“我老家還有一個老母親你們、能不能把我的私人物、咳咳咳、咳咳、私人物品給她寄回去,讓她將來能有一個念想”
高非心裏知道,谷澄江是惦記着那份情報,他在臨赴刑場之前,還在做最後努力,一心想把情報送出去
高非沉默了片刻,說道:“你老家在什麼地方”
“河北滄縣咳咳咳”
“滄縣現在是匪區,你的心願我幫不了你。”
谷澄江悽然一笑,說道:“我就知道那、我能不能把挑兩樣東西帶在身上”
“爲什麼”
“老家的風俗死人身上必須、必須帶些財物在黃泉路上打點鬼差”
紙箱一直放在桌子上,高非示意行刑手把谷澄江放下來,架着他來到桌子旁。
谷澄江顫抖着手在紙箱裏摸索着,拿起那疊信件一封一封的擺弄,他渾濁的眼睛漸漸亮了,因爲他沒找到那兩張空白公函
他親耳聽到特務說,什麼都沒找到,那麼公函哪去了被誰拿走了
行刑手催促着:“選好了沒有”
“好了、咳咳、好了咳咳咳咳”
谷澄江拿了一個相框和一個玉虎擺件,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
坐在監聽室裏的徐正勇招手叫過陳懷民,說道:“谷澄江拿的兩樣東西”
這時候,審訊室裏傳來高非的聲音:“來人,檢查一下那個相框,玉老虎也要檢查”
接着是谷澄江的聲音:“你們幹什麼咳咳、這有什麼好查的”
一個相框和一個實心的擺件,自然是不可能藏着什麼,谷澄江在做戲,高非也在做戲,只不過目的各不相同。
天空中烏雲密閉,隱隱傳來轟隆隆的悶雷聲,十幾分鍾後,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
谷澄江拖着腳鐐,嘩啦嘩啦的行走在雨中,他的心裏沒有任何遺憾,自己潛伏的兩年中,向組織傳遞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他做了一個情報員能做的一切
如果說有什麼美中不足,就是最後的這份情報沒有送出去,他以爲這會是自己潛伏生涯的敗筆,剛剛在紙箱裏沒找到那份情報,讓他萌生了一絲希望。
情報是自己的同志拿走了嗎
一名特務遞給高非一支中正步槍,高非搖了搖頭,說道:“我用自己的槍”
雖然王芳雄和徐正勇都沒有來,但是並不代表他們的眼睛沒來,高非今天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他穿着一件雨衣,拎着特爾特手槍,邁步向十幾米外的谷澄江走去。
咔嚓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大地驟然雪亮,雨勢也越來越大。
高非盯着谷澄江的眼睛,說道:“老海,我親自送你一程”
谷澄江喃喃低語着,似乎是在對高非說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禱告:“勝利終將屬於人民,屬於偉大的共產黨一切反動派、舊惡勢力都會在革命的風暴中消亡”
高非的槍管抵住他的心口,低聲說道:“會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老海同志”
“你”谷澄江大瞪着雙眼,驚喜交加的望着高非,風雨掩蓋了他們的聲音和麪部表情。
高非:“你放心吧,情報已經送出去了。”
“你是”
“我就是鳳凰”
谷澄江閉上了眼睛,淚水混着雨水順着臉頰流淌,他再無任何遺憾,他完成了黨交給自己的所有任務。
“再見”
“再見”
“砰”
一聲沉悶的槍聲響過,谷澄江倒在風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