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馬路新樂會里。
“劉先生,您慢走,常來玩啊。”
“呦,許公子,你可算是來了,我們杏兒姑娘盼你盼的都害了相思病”
“樓上貴賓房待客了”
老鴇子虛情假意的迎賓送客,濃妝豔抹的姑娘們鶯聲燕語,這裏到了晚上纔是最熱鬧的時候。
徐韜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裝,從一輛黃包車上下來,付過了車錢後,四處看了看,在街邊第三個門前停下,伸出手有節奏的敲門,“篤篤、篤、篤篤篤”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三子從裏面探出頭,低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徐韜:“進去說。”
屋子裏很簡陋,一張木板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地上角落裏堆放着一些草藥。最後面隔着一道門板,就算是廚房。
徐韜:“這幾天你去哪了我到處找你找不到”
三子撩開窗簾一道縫隙,向外看了看,說道:“別提了,我讓警察抓了。”
“被警察抓了”
“就是那輛摩托車的事,不知道怎麼回事,被他們查到了。”
“那怎麼又把你放了”
“警察局關了我兩天,後來保密局的人把我帶走了”
徐韜騰然站起身,說道:“保密局”
三子放下窗簾,回過身說道:“他們知道梨花行動,就是不知道詳細情況,所以就到處抓人尋找突破口。”
“你沒有暴露”
“沒有。那個姓厲的處長詐我,問我是不是共產黨,被我三言兩語打發了。”
徐韜沉思了一會,說道:“不對,這裏面有詐”
三子:“我當時就反應過來了”
“我是說他們放了你這件事有詐”
“啊爲啥這麼說”
“就算他們相信你不是共產黨,但是你偷車事實清楚,最起碼應該在警察局關上幾個月纔對,怎麼會就這麼輕易放了你”
三子仔細一想,徐韜說的確實有道理,他緊張的說道:“這麼說他們是故意放我出來,拿我當誘餌”
徐韜豎起食指,低聲說道:“噓小點聲,附近一定有特務監視”
三子拎起地上一把斧頭,說道:“我掩護你你從後窗戶走”
徐韜搖了搖頭,說道:“不就算我走了,樣子也被人看到了”
三子焦急的說道:“這可怎麼辦都怪我,應該早一點給你發信號,不讓你過來找我就好了”
徐韜略一思索,在極短時間裏做了一個決定,說道:“只有除掉他們,我才能繼續潛伏下去三子,你待着窗邊別動,我去把他們找出來”
三子:“能行嗎他們都有槍。”
徐韜:“放心吧,在沒有確實證據之前,敵人不會派太多人監視你,一兩個人,我可以應付得來”
說完這句話,他來到廚房裏,打開後窗輕輕一躍跳了出去,然後繞回了前面,躲在暗影裏,仔細觀察着四周。
四馬路是典型的平民區,除了新樂會里那一帶燈紅酒綠胡煙瘴氣之外,其他地方住的大部分都是窮苦百姓。
這條街上也不例外,有幾戶暗娼釘房,再就是住着一些苦力工人、黃包車車伕這類人。
兩個特務坐在車裏,看着徐韜走進三子的家裏,其中一個說道:“剛纔進去的那個人,感覺好面熟”
“警備司令部的一個參謀,姓徐。”
“看準了嗎”
“看準了。”
“你盯着,我去給處長打電話。”
一名特務下了車,揣着手來到十幾米外的電話亭,拉開門走了進去,拿起電話剛撥了兩個號,猛然被人從後面勒住脖子,緊跟着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後心。
徐韜心裏很清楚,從轎車裏可以清楚的看見電話亭發生的情況,自己必須趕在另一個特務沒反應過來之前,過去解決掉他,否則的話,自己就徹底暴露身份
轎車沒有任何動靜,裏面的特務坐在駕駛座位上,一動不動的望着徐韜。
徐韜來不及細想,拉開車門剛想動手,那個特務倏忽倒在他腳下,黯淡的星光映照下,能夠看見他的脖子上一道刀口,鮮血汨汨沿着傷口流淌。
徐韜吃了一驚,伸手摸了一下特務的脈搏,他早已經停止了呼吸。
這是誰幹的三子
徐韜看了一眼三子家的窗戶,就知道不太可能,三子爲了吸引特務的注意力,依然假裝和人說話,靠在窗前連姿勢都沒變過。
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他立刻跑到三子家門口,把門敲開,說道:“保密局的人很快就會來抓人,你必須馬上轉移快”
“我去哪”
“去佘山找李德康等我命令”
“那接應趙聚剛的事怎麼辦”
“我來想辦法況且你的摩托車被警察局扣了,怎麼去接應他”
“你小心點。”
“我知道,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半小時後,警察局和保密局的人趕到了現場。
厲先傑從車上下來,先來到電話亭看了看,一名警長上前說道:“厲處長,根據現場情況判斷,兇手是趁着死者打電話之際,突然衝進來在背後下的手。”
厲先傑沒做聲,又來到轎車跟前,蹲下身仔細檢查着特務的傷口,然後回身看了電話亭方向。
那個警長說道:“兇手在電話亭行兇後,立刻又殺了”
二科科長季烈雲早早趕到現場,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呵斥道:“胡說這麼遠的距離,兇手怎麼可能連殺兩人你當保密局的人都是喫素的嗎”
警長:“那個、那個哦,那就是說有兩名兇手”
厲先傑對季烈雲說道:“馬三平跑了”
季烈雲:“跑了。”
厲先傑站起身,說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季烈雲看了那名警長一眼,說道:“他起碼說對了一點,兇手最少是兩個人我覺得應該是咱們的人,發現了來接頭的共黨,對方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於是就先下手爲強,殺了我們的人”
厲先傑沉吟片刻,邁步再次來到電話亭,打開手電仔細的看了看,對季烈雲說道:“你看,地上明顯有搏鬥的痕跡,最少持續了十幾秒鐘的時間,這名共黨殺了人之後,再去殺另外一個,他來得及嗎”
季烈雲沒明白厲先傑是什麼意思,說道:“所以我說兇手是兩個人,他們是同時動的手。”
厲先傑回到轎車跟前,打開車門向裏面看了看,說道:“你沒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季烈雲湊過去,藉着手電光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座位上有血跡,說明他是在車裏被人一刀割喉,然後有人從外面打開車門,他這才掉在外面。”
厲先傑搖搖頭,說道:“你疏忽了關鍵一點”
“什麼”
“跟電話亭不同,車裏沒有打鬥的痕跡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兇手是我們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