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 >第49章 終有一別
    主角一去,元嬰大典便也了無趣味,前來贈禮的大小仙門賓客各各散去,紛紛私下議論風陵山大弟子對那已成魔修、無法轉圜的魔道幼子是何等情意深沉。想必今日之後,徐行之與九枝燈的風流軼事必將傳遍整個仙門的角角落落。

    廣府君的臉色比被人迎面甩了個耳光好看不到哪裏去,可清靜君倒是淡然如常:“溪雲,何必如此掛懷。”

    廣府君俗名嶽溪雲,他與清靜君並無血緣,倒是有幸共享同一個姓氏。

    茲事體大,廣府君難得喚了清靜君的本名,道:“無塵師兄,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輕縱了徐行之去!他此番作爲,置我風陵山顏面於何地?置您的厚望於何地?!方纔應天川禮官來問我什麼,您可知道?他問我,九枝燈是否與徐行之暗地結爲了雙修!否則何以要這般迴護?”

    “行之沒有。我心中清楚。”

    “但悠悠之口又該如何評說?您是風陵山主,合該懲戒徐行之,以絕四門議論!”

    “我確然是風陵之主,但行之是我徒弟。”清靜君溫聲道,“若是我連我的徒弟都護不住,這風陵之主當來又有什麼意思。”

    廣府君面露決然之色,“您可還記得您當初答應過我什麼?徐行之他絕不可!絕不可與非道之人過往甚密!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督管他,生怕他行差踏錯,但他若真的與那九枝燈關係匪淺……倘若徐行之知道了他自己是……”

    他的後半句話被轆轆的輪椅聲碾斷開來。

    廣府君着實是心慌意亂,竟未發現在他說話間,溫雪塵已來到了他身後。

    溫雪塵的確是聽到了些什麼。

    然而,他並非曲馳也並非周北南,前者看似溫和卻異常頑固重情;後者性情直率且相當江湖義氣。他既是溫雪塵,內心便縱有九曲心腸,千般機變,也不會流於外表分毫。

    溫雪塵躬身,平靜道:“兩位君長。晚輩無意偷聽些什麼,對風陵山的祕辛也不感興趣。然而今日一事,晚輩有一言,九枝燈此人斷斷不可再留於風陵。”

    “我是爲着行之的聲譽,方纔有此一念。”溫雪塵指尖盤弄着陰陽環,娓娓道來,“此次元嬰大會,各門均有禮官參與,行之帶九枝燈棄會而走一事必將傳開,影響不可謂不嚴重。若想叫行之將來擔任風陵山主時少受非議,最好將血脈已然覺醒的九枝燈送回魔道。”

    廣府君深覺有理:“這話沒錯。師兄,爲保風陵聲譽,也爲保徐行之那邊穩妥,九枝燈不能再留。”

    向來淡然又性情溫軟的清靜君面露難色:“……質子無錯,不過是覺醒了魔道血脈而已,何必要送他回去受罪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溫雪塵淡然道,“更何況,九枝燈身懷非爲玉璧,他只是一個禍及行之的累贅而已。清靜君,你向來疼寵行之,不會不爲他考慮吧?”

    清靜君固執道:“不行,總該有別的辦法。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長大……”

    廣府君厲聲:“師兄!”

    溫雪塵垂下眼瞼,歷歷道來:“清靜君,您最近應該風聞過某些消息。魔道之主廿載昨日渡劫失敗,已在天雷下化爲一堆骸骨。九枝燈的兩名兄長爲魔道之主尊位早已撕破面皮,魔道內部勢力如今是互相傾軋,糾葛如麻。九枝燈若仍是普通修士還自罷了,他的魔道血統偏偏在此刻覺醒,魔道內部某些人難道不會想要利用這個流落在外的幼子?他再留在正道也是無益,不如送他回去。若我們能扶他上位……”

    “……扶他上位?”

    饒是廣府君也未能想到這一層,他盯緊了溫雪塵這個年輕一輩中有名的心淡面冷之輩,心中也不禁泛起層層疊疊的冷意來。

    溫雪塵自不會介意旁人的眼光,自顧自道:“……正是,扶他上位。他自幼在正道中長大,送他回去,魔道與我道便能長久修好,此舉於行之、於風陵山,於我道,甚至於魔道未來之計,均大有裨益。”

    “於行之”三個字似是觸到了清靜君心底的弦,他默然下來,不再言語。

    廣府君儘管覺得眼前之子心思太過細密可怖,仍不得不承認這是眼前最佳之策:“師兄,您下決斷吧。徐行之他——”

    “聽行之的。”清靜君閉目,“聽他的。”

    廣府君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師兄!”

    清靜君旁若無人道:“雪塵,你若能說服行之,那我便不管那孩子去往何處了。”

    溫雪塵頷首,應了一聲“是”,拱手告辭後,他正搖着輪椅打算離開,便聽得身後傳來清靜君含着淡淡憂浥的嗓音:“雪塵,你心思過重了。若是時常這般算計,於你心疾實在不利。”

    溫雪塵回首,清冷眉眼間含起笑意來:“清靜君,多謝提醒。不過我這人已經習慣多思多想,沒法再改。”

    溫雪塵決然而去,青色發冠束縛下,摻白的頭髮迎風飄飛。

    孟重光立於臺下,衆弟子皆散去,他卻未曾挪動分毫。

    待溫雪塵與他擦肩而過時,孟重光突然開口道:“……他自小在魔道被排擠,在正道長大,亦受排擠;現在你又要將他送回魔道去。……你爲何不直接殺了他呢。”

    溫雪塵搖輪的手指一緊,轉頭看向孟重光,凝視片刻,方纔淺笑道:“你竟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孟重光目不斜視:“猜也能猜到了。”

    溫雪塵的確是意外的,畢竟在他心目裏孟重光是白紙一張,是個一心只惦念着師兄、只知道笑鬧混玩的小孩兒,如今看來倒是小覷他了:“我道你向來與九枝燈相爭,巴不得他走呢。”

    “我希望他走,但並不希望他死。更何況他死了,師兄是要傷心的。”孟重光微微轉動眸光,與溫雪塵對視,嗓音極冷,“我不想和一個死人爭寵。……也爭不過。”

    溫雪塵愕然。

    留下這句話,孟重光居然還有心思對溫雪塵勾出一道天真無邪的笑容,直把溫雪塵笑得後背生寒,才邁步而去。

    溫雪塵微微凝眸。

    徐行之,你的師弟,一個兩個的,倒還真是深藏不露。

    旁人或許不知徐行之此時去處,然而溫雪塵卻很清楚。

    風陵山後山有一處聖地,名爲玉髓潭,乃修煉養氣、塑心陶骨的好去處,據說是清靜君特意撥給徐行之的修煉所在,其餘弟子甚至無權踐足。

    溫雪塵曾被徐行之帶去遊玩過,因此不費任何力氣便進入了玉髓清潭的洞穴中。

    徐行之一身廣袖華服,坐於玉髓潭岸邊,連衣帶人浸於水中,精繡細織的博帶浮在水面之上,而九枝燈就枕靠在他的大腿上,昏睡不醒。潭面上清霧繚繞,一如繁華夢散,兩人一坐一躺,場景極美,彷彿某位名士大家筆下的丹青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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