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 >第114章 軍心渙散
    攜要事而來的孫元洲沒能在青竹殿裏見到九枝燈,吃了一驚,揪住一名過路的灑掃弟子便問:“山主人呢?”

    十三年間,他幾乎沒見過九枝燈離開青竹殿百步之距,現在正值混亂間,他一不見蹤影,更令人心慌。

    好在一名弟子很快爲孫元洲指明瞭九枝燈的所在,讓他舒了老大一口氣。

    自應天川失守,翌日清晨風陵便落了大雪,整整三日光景,風陵處處掛白落皚,視之令人眼痠心冷,如今雪勢漸停,四下裏絮着被沉枝壓塌的斷枝聲,此起彼伏的,倒像是個不好的兆頭。

    在弟子引導下,孫元洲在禁地前方的空地看見了九枝燈。

    這裏是一座精巧別緻的殿宇,匾額已除,無從喚其名姓,按其風水佈局來說乃是上品,絕不遜於青竹殿。但因爲九枝燈嚴令不許任何人踐足,故而得了個“禁地”的諢名。上次有名手腳不乾淨的弟子半夜進去偷了一盞犀照燈,竟被九枝燈卸脫手腳、扔下了山崖去。自此後,人人望之生畏,繞之而行,因而此處清淨遠人如禪院,配着蒼天細雪,獨有一番世外之感。

    融融月色中,他在殿外點了個爐子,煎雪煮茶,藏至冬日的棠枝窩在小竈間,劈啪作響,被火烤出微甜的木香。

    或許是因爲落雪相襯,九枝燈一張美人面清透白皙,頸間細細青脈依稀可辨,向來偏狹的眼睛也大了幾分,看着年輕又可愛,不再是往日那一把拭雪的剔骨鋒刃模樣。

    饒是知道此人心思深沉,不可盡數,孫元洲也看得呆了一瞬,才如夢方醒地走上前來,禮了一禮:“山主。怎麼不進去?”

    九枝燈擡眼看他:“進哪裏去?”

    孫元洲其人向來是有一點慈父之心的,哪怕眼前人並不需要,他也忍不住想嘮叨兩句:“殿內總比外面暖和。”

    說着,他望了一眼殿內,訝然地發現殿內院外積雪都已清了,廊柱乾淨得如同水洗,就連廊下銅鈴亦被擦得通透。

    九枝燈把新燒滾的茶水斟入杯中:“此處不是我的殿宇,我打掃打掃也便罷了,沒資格久呆。”

    孫元洲知道自己是多管閒事了,低眉順眼地從慈父退回下屬之位:“是。”

    “溫雪塵呢?”

    孫元洲也正是爲此事來的:“宗中弟子們來報,在孟重光他們落棲的高塔方圓百里內都找遍了,也沒能找到溫雪塵的影蹤。……只在塔中找到了他的輪椅。”

    九枝燈捧着熱氣騰騰的粗瓷茶杯,眼睛顯得越發大和溼潤了:“……輪椅。”

    “弟子們帶回來了。就停在青竹殿外。”

    九枝燈嗯了一聲,出神道:“……究竟去哪裏了呢。”

    “您想要溫雪塵爲您做什麼?”孫元洲試探着問,“屬下或許可以代以效勞。”

    話雖是這麼說,孫元洲卻頗有自知之明。

    他修道資質一般,生平稱得上優勢的只有“識時務”和“善治理”,與溫雪塵謀己算人的錦心繡腸相比,他值得稱羨的只有一張善於安撫人心的嘴。

    可是現如今事態急變,他單憑一張口,已壓不住底下浮動的人心。

    他只能等待着九枝燈的力挽狂瀾。

    “……你也可以。”九枝燈卻只是斜了他一眼,道,“我只是缺一個陪我飲茶的人而已。”

    孫元洲一怔,臉色隱隱有些不好了。

    魔道分支極多,這些年來受九枝燈一雙鐵腕壓制,倒也安分。

    大家都怕九枝燈,既是畏他心狠手辣,更是懼他忘恩負義。

    人心總是奇怪的。他不打四門,衆人認定其心必異,蠢蠢欲動地想要推翻這個庸碌無爲的青年;待他做了四門之主,衆人更加議論紛紛,認定他生了一套冷心鐵肺,連師門都敢屠戮,全然是一頭狼崽子。

    而他們自知九枝燈與魔道連恩情也無半分,於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徹底收了要殺掉這狼崽子的心。

    然而,此番徐行之等人衝破蠻荒,消息一經傳開,底下全亂了。

    有人在嘀咕,徐行之不是早死了嗎,怎麼又突然冒了出來;有人在慌張這些人會將如何施加報復。

    有人則想得更深遠:這九枝燈向來不爲魔道籌利謀益,上位後一應事務皆按照老四門規矩執行,同化魔道弟子,易其服飾,禁其道行,還善待老四門降俘,放任其留下或離去,分明是變相替老四門保全有生之力。

    如今本該早已死去的徐行之等人脫出蠻荒,九枝燈能叛四門,難道就不會再叛一回魔道?

    魔道的好處在於分支衆多,壞處卻也在分支衆多,爭執、推諉、猜忌,一百個人有一百種想法,拉着魔道的大車往一百個方向使力氣。

    內耗已嚴重損傷了各分支的士氣,鬧了個惶惶不可終日。

    孫元洲幾乎要替九枝燈愁斷腸子,而正主卻在此處對月煮茶,灑掃殿宇,彷彿外界的紛擾於他而言已不重要了。

    這份不合時宜的閒趣極容易讓人氣怒,所幸孫元洲脾氣尚可,試探着向九枝燈稟報已知的情況:“山主,據探子來報,有兩千餘身着風陵、丹陽和應天川服飾的弟子入駐了應天川環海諸鎮。加上清涼谷兩千鬼兵,以及應天川本來就有的千餘弟子,情勢着實不好了。”

    聽到這一消息,九枝燈沒有半絲緊張之色,反倒很是感興趣:“那入駐城鎮的兩千弟子是從何處來的?”

    孫元洲凝眉。

    按那唬得屁滾尿流的弟子原話,是“從地底裏冒出來的”,但這混賬話顯然不能夠擺上檯面,因此孫元洲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敢確信,沒有五年以上的光景,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拉出這一支隊伍來。”

    九枝燈喝了一口茶,低低咳嗽起來:“……誰又知道呢。”

    孫元洲知道此時不是追究這隊伍緣從何來的時候。它已經擺在那裏,如何料理纔是當務之急。

    他說:“我與遏雲堡等堡主及宗主商量過,無論如何,誓要保住風陵山與丹陽峯,否則一旦撤出去,我們失了打造多年的根基,便算是徹底完了。”

    九枝燈冷硬的面容動了動,嘴角微翹,不答不語。

    早在溫雪塵把師兄投入蠻荒時,或者說,早在徐行之在懵然無知中寫下“孟重光會逃離蠻荒”的話本時,他便隱隱約約地感到,魔道可能要完了。

    這漫漫的半年光陰過去,諸樣情緒早已淡薄,他現在只想飲茶。

    孫元洲繼續絮絮叨叨:“昨日,離應天川最近的三元宗,遣了一隊修士前往應天川附近諸鎮襲擾,爲的是一挫他們的銳氣。可他們卻不知孟重光正在鎮中,這隊人恰撞到他,一個也沒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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