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車門,走下車,小跑幾步,跟上由夢。

    由夢在一處竹椅上坐了下來,將雙手伏在膝蓋上,也不看我,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我跟坐了下來,心中的怨憤仍然難以平息。我輕咳了一聲,順勢叼起一支菸,煙氣上漾,促使由夢嗆的咳嗽了兩聲。

    由夢扭頭望我,道:“你怎麼還抽菸呢”

    我皺眉道:“一直抽。從來都沒戒過。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爲了勸我戒菸”

    由夢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帶你過來,不是爲了跟你擡槓。我只是覺得,你今天的確是做的有些,太,太過分了你動不動就發火,發脾氣,打人。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她說完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泡泡糖,叼進嘴裏,很敷衍地咀嚼着,也沒有吐泡泡的跡象。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反問道:“你還怪我發脾氣打人你都做了些什麼”

    由夢俏眉輕皺,輕咬了一下嘴脣,道:“我沒做什麼”

    我冷哼道:“還沒做什麼你都和那個,那個美國佬拉拉扯扯了,光天化日之下,他都挽你的胳膊,情侶,和情侶一樣還有,你總是騙我你在哪個同學家在辦什麼事,但結果你卻跟曼本瑞在一起你讓我怎麼想”

    由夢無奈地苦笑一聲:“你還是不相信我趙龍,我由夢向天發誓,我從來,一直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向天發誓你爲什麼不能相信我呢我們之間,難道就不能互相信任一點嗎”

    我道:“我是想相信你但是你做的事,讓我無法相信。我不知道最近你究竟是怎麼了,好像是很不正常。我經常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或者你根本不接。我最氣的,就是今天。我的兩個兩個情敵,我姑且叫他們情敵,他們一起出場而且那曼本瑞還挽着你的胳膊他算老幾他憑什麼挽你胳膊如果你和他之間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會挽胳膊我沒那麼大方,沒那麼大度。我看了是什麼感受,你知不知道”

    由夢似乎覺得理虧,她試探地抓住了我的手,道:“趙龍,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時候,也許是無意之間的攙扶,他沒有惡意,我也沒拿這個當成是,當成是曖昧的表現。他只是輕輕地扶了我一把,你至於這麼衝動嗎還有張登強,他來向我爸彙報工作,你爲什麼還要打人家就爲了顯示你的拳腳嗎你可以去拳臺去參加比賽,你學武不是爲了打架爲了爭強好勝,是爲了理想,爲了國家榮譽。但是你呢,你卻用這個當成是懲罰別人的工具,動不動就打人,動不動就打架。你現在已經變得讓我很陌生,很陌生。”

    聽着由夢這咄咄逼人的語氣,我的心裏感到了一陣淒涼。

    她還好意思衝我興師問罪

    我沉默了片刻,用更瘋狂地吸收尼古丁來緩解自己內心的激憤。

    由夢將雙手合一,接着道:“你總是懷疑我對你的愛,那麼現在我可以向你表態,我對你,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會堅貞不渝”

    如果是以前,由夢能說出這番話來,我會感到很振奮很激動。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道出,無疑顯得過於蒼白無力,沒有絲毫說服力。

    我淡然一笑:“請恕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你。”

    由夢愕然。她呆坐着,沉默須臾,眼淚一下子從眶裏涌了出來。

    我一怔,實在不知由夢爲何在突然之間,變得如此脆弱。

    由夢輕輕地抽泣着,問:“那你怎樣才肯信我”

    我想了一下,道:“讓那個曼本瑞,滾蛋我現在一天都不想看到他他的存在,讓我覺得,覺得像是養虎爲患”

    由夢急促地握着我的手,道:“爲什麼非要讓他走趙龍,曼本瑞是無辜的我和他之間真的沒什麼,什麼都沒有你就不要再猜疑他了,好不好”

    我問:“這麼說,沒商量”我想站起來,走人。

    由夢拉住我的胳膊:“趙龍”

    我道:“如果你還在乎我,還在乎我們的感情,那就讓美國佬滾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嘗試忘記。否則,我見他一次揍他一次一想到剛纔他攙着你的樣子,我就來氣”

    由夢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裏,使勁兒搖頭:“趙龍你聽我說不能這樣做”

    我冷笑:“你還是護着他”

    由夢辯解:“不是護着他,是我們根本沒有理由趕他走,他沒做錯什麼。相反,他還幫了我不少忙”

    我反問:“他幫你什麼了挽着你的胳膊,幫你走路”

    由夢輕拍了一下我的胸膛,罵道:“趙龍你想幹什麼呀每句話裏都帶刺兒,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能不能”她用噙滿淚花的眼睛望着我,滿是委屈。

    但是在我看來,這種淚光,不值得我同情。在與由夢的這份感情上,我的眼睛裏容不得半顆沙子,我和大多數男人一樣,我期望着自己的愛人忠誠於我,但是現實賜予我的,卻只有失望。

    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這句話,在此時此刻,得到了印證。

    由夢從我懷裏撤離,仍然是委屈地望着我,扯過我的隻手在她雙手間捏索,她輕柔地說:“很多事情,你以後就明白了。但是我不希望讓你覺得,覺得我有什麼污點。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難道你非要抓着這個不放,就因爲曼本瑞挽了一下我的胳膊,就非要認爲我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冷笑:“即使有,你會承認嗎”

    由夢道:“沒有。如果有,我會承認。但是我們的確沒有”

    我再問:“那爲什麼非要讓我以後明白這個以後,是指的什麼時候等我老了,還是一百年,一千年,以後”

    由夢伸手捏了一下額頭,似乎對我的興師問罪,有些力不從心。

    她開始沉默,在原地輕輕移步。

    我瘋狂地吸菸,心亂如麻。

    也不知是彼此沉默了多久,天開始漸漸變暗。

    由夢開口道:“變天了,天氣預報,可能會有冰雹。”

    我敷衍道:“這個時候下冰雹,是孟姜女哭長城,還是竇娥冤”

    由夢道:“孟姜女不冤,竇娥也不冤。冤的是,我這麼愛你,你卻不相信我”

    她安靜地望着我,沒有了剛纔那種近乎衝動的表情,神色反而坦然了許多。

    但是在這種坦然遮掩之下,卻是一種異樣的悲情。

    我真想將這個深愛的身體,輕擁在懷,向她表達自己的愛,有多深。但是我沒有勇氣,一想起曼本瑞,所有的愛,都演化成深深的痛。我不是聖人,我對愛很挑剔,我的眼睛裏,容不下愛人的半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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