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外面陽光大好,秋菊已經落了,小白就在花圃裏面亂跑,上躥下跳的。

    要入冬了,再也看不見蝶兒撲花,徐椀拿了個小鏟子,蹲在花圃邊上挖着花根,牡丹花季已經過了,只怕一來霜,葉也落了。

    真是人小,力氣也小了很多,挖了半天,也沒挖出來一個。

    花桂只當她在外面玩,根本沒注意到她在幹什麼,花圃裏經了兩場雨,泥土鬆軟潮溼,她的鞋上踩的都是土,手上也是,挖得正來勁,洪珠從外面回來,奔了她的面前。

    說是徐妧讓她過去,剛好扒開了土,挖出來一個花根,徐椀仔細切斷葉片,包着交給了洪珠手裏,叮囑她讓她放在陰涼的地方。

    花桂才收拾好屋裏,一出來看見她渾身是土,咬牙給她提屋裏去了:“我的小祖宗,才一會兒的功夫,你去花圃打滾了不成,看看這麼多土,趕緊洗洗”

    徐椀偷笑,有的時候多做一點淘氣的事,似乎反而更有意思。

    在花桂的督促下,好好洗了一番,也換了雙鞋,怕徐妧等着急,抱着小白就出來了。

    隔壁園子裏,偶爾傳來一聲狗叫,孩子們的尖叫聲也不絕於耳,徐椀快步走進,徐妧手裏拿着塊肉乾,正在逗弄地上來回跑着的小狗。

    短毛的狗兒興奮過頭,跳着直撲騰她。

    一邊站着個圓滾滾的小小公子,看着也就十來歲的模樣,直拽着徐妧:“表妹看看就行了,別逗狠了,它會咬人的。”

    徐妧很是掃興的樣子,回頭一拳頭捶在他的肩頭:“咬人就讓它咬你,誰讓你吹牛了,我讓你抱貓兒來,你抱狗兒來幹什麼”

    徐椀略一思索,想起了這個人來。

    徐妧口中的是是是表哥鄭何,他從小就胖了些,因爲在徐妧面前,他從小被打到大,向來逆來順受,一張口就是是是的。

    果然,他一如既往地低頭:“是是是,表妹說的是。”

    徐妧白了他一眼,一擡頭看見徐椀了,趕緊叫了她過去:“阿蠻快來,誒這貓兒又送給你了啊,我還讓我表哥帶貓了,可惜他弄錯了。”

    徐椀笑笑,與她一起站了窗下:“沒事,小白回來了,我養不了那麼多的。”

    小狗兒也撒歡撩撅兒地跑,徐婼和徐嫿遠遠站着不敢上前,倒是徐芷拿着個草棍直往它身上扔,惹得它又跳又蹦,搖着尾巴跟着她。

    徐妧的腿已經完全好了,用手指頭直戳着小表哥的胳膊:“還給我帶什麼了”

    說到這個,鄭何叫她進屋。

    桌子上擺着好幾樣東西,都是他帶來的小玩意,徐妧挨個打開了,都是女孩家的梳子鏡子之類的,她甚覺無趣,瞪着鄭何,最後撲過去又是一頓捶。

    徐椀坐在另外一邊,托腮看着她們。

    懷中的貓兒偶爾喵一聲,這場景似乎帶了她回到過去。

    那時候皇帝一道賜婚的旨意下來,徐妧差點昏過去,她又哭又鬧的主要原因,其實徐椀知道,鄭何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長大以後也情深甚篤。

    那時候鄭何已經瘦了下來,但因爲徐妧的腿,鄭家是知情的,所以一直不大同意。

    二人私定終身,不想突然降下來這麼一道旨意,可謂是晴天霹靂。

    那時候的鄭何是什麼模樣的呢

    徐椀仔細回想,但是隻是依稀只能記得個大致,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現在,她爹也留在京裏了,徐妧的腿也已經好了,徐椀看着她和鄭何打打鬧鬧,突然想到,不好的事情如果可以提前注意,是可以避免的,例如那樁婚事。

    只說有事,連忙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院裏,再沒心思挖花根了。

    無從下手,仔細回想,賜婚之前,她整日沉迷書海,根本沒注意到過什麼郡王爺。

    在記憶當中,小時候缺失的不只是趙瀾之,那時可不像現在,還能和小舅舅出門看戲,她在徐家和姐妹們在一塊,除了平時那點樂子之外,就是看書。

    外面根本不知道徐家還有一個徐椀,賜婚的旨意

    竊趺此檔睦醋牛br >

    外面傳聞是怎麼說的來着

    常勝將軍班師回朝被封爲王

    他不白,那時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樣子,除卻那道疤的話,左邊側臉還是很好看的,只怪她當時有些怕他,平時都鮮少一起說話。

    從哪裏打探一番纔好,計算了下年紀,比她大六七歲,現在應該十三四了吧

    十來年的光景,就是樣貌也不可能一樣,趴在牀上翻滾了小半日,迷迷糊糊竟是做了個夢,夢裏似是夜晚,紅燭映着幔帳,火紅的蓋頭就在眼前。

    男人喝得叮嚀大醉,挑了她的蓋頭。

    成親之前,王夫人可是叮囑過她了,夫妻之間圓房是必不可免,說疼過了那一晚就好了,她還說新婚之夜多叫兩聲夫君,男人多半會疼惜妻子,不那麼折騰的。

    她自己也惡補了下共色圖,裏面的姿勢可真是讓人面紅耳赤。

    合巹酒她是喝了壯膽的,和一個陌生的人赤身相見,再怎麼說也是又羞又怕,她記得舅母的話,一個勁地叫着夫君,不敢推他,就狠命地摟着他。

    他說你真軟,然後,然後就圓房了。

    那種疼痛就像是整個人被劈開了一樣,事後,她還咬了他。

    他手腕上

    赫然在夢中驚醒,徐椀一下坐了起來

    對了,那人右手手腕裏側有倆顆並排的小黑痣,也不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這些線索串聯起來,試試的話,應當能找得到,畢竟權貴公子哥,在京都是數得過來的,可以找人側面問問。

    想到此處,她趕緊穿鞋,讓洪珠把花根拿了過來,只說要給親爹送去,這就出了門。徐鳳白不在家,特意跟王夫人說了,自然是准許了的,後院的小廝趕了車出來,花桂親自跟着上了車。

    徐椀就掀着窗簾往外看,花桂在旁邊嘮叨着:“一個花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想見你爹直說就好了,幹什麼還拐彎抹角的兜圈子呢”

    徐椀趴在窗口,看着街上人來人往:“嗯,是想見他了。”

    花桂嘆了口氣:“聽說他這兩日可忙着,也不知道在不在家。”

    不在家就等他回來,徐椀纔不以爲意。

    馬車行過西邊街口,突然停了下來。

    花桂連忙掀開車簾問怎麼回事,車伕前面問了下,說是封街了,只能走人,不能走車。

    走過前街,再過一個路口就到趙家了,徐椀拿着花根就下了車:“沒事,走去就好了。”

    花桂讓車伕趕車在街邊候着,也連忙跟了上去。

    街上行人不多,貨郎卻多了不少,再往前走,遠遠就看見一行侍衛隊側立在旁,前面一大一小都在個鼓畫攤邊站着。

    大的錦衣華服,拿着個小鼓左右地看,不是別個,正是衛衡。

    小的是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穿着精緻,身後還跟着兩個嬤嬤模樣的。

    她只道爲何封街,原來是有貴人。

    鼓聲偶爾響起咚的一聲,少年單手敲鼓,似很有興致。

    徐椀和花桂避開侍衛隊,靠邊慢行。

    也不知是怎麼地,衛衡一擡頭就看見了她們,遠遠地指着就讓人過來叫她們。

    徐椀只得上前見禮,衛衡正在挑着鼓,回頭瞥着她:“病可好了”

    她連忙說好了,多謝記掛。

    一板一眼地,像個小大人,衛衡揚眉,就拿了個小鼓遞了她的面前:“給你了,拿着。”

    徐椀纔要謝絕,面前的小鼓立即被旁邊的孩子搶了去。

    這小女孩眉眼間全是怒氣,抓了小鼓啪地就扔了地上,還踩了一腳:“剛纔我跟你要,你怎地不給不給我也不許給別個”

    衛衡臉色頓沉,回頭看了眼侍衛隊:“先把安平送回宮去,好生顧看着”

    小安平氣哭了,還跺着腳,少年神色冷峻,卻是淡漠得很。

    徐椀下意識後退一步,心都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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