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什麼舊,趕緊走。”
“就進去喫碗茶”
趙瀾之手裏還提着他的劍,行走東宮須得隨身攜帶。
他說喫碗茶的時候還可以提高了音調, 以示正經。
徐鳳白不爲所動,知道這個賴子向來喜歡得寸進尺,更是揚眉:“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再這混鬧。”
說着轉身又走,身後人又跟了上來。
徐鳳白走進門樓, 伸手來關後門, 自然是晚了一步。
趙瀾之 擠身進來, 把長劍往前遞了遞,無比正經地模樣:“皇妃折騰了大半天, 估計是要生了,李昇顧不上我的, 放心, 我也就進去喫碗茶, 要是有別的心,你就拿這劍劈了我”
許是他笑臉太過扎眼,徐鳳白到底還是讓了步。
從後門進來,二人一前一後都悄無聲息的, 回了她的房間,也讓洪運倒了茶。
都坐了桌邊, 趙瀾之將長劍放了桌下, 捧起了茶碗, 目光卻是一直盯着洪運來着。洪運只當沒看見,側立在旁,笑呵呵地提着茶壺:“我再給公子添一碗”
徐鳳白仿若未見,她面前也放着一碗茶,不過未碰茶,光只把栗子拿出來挑着齊整的,好看的先喫着。
趙瀾之輕抿了一口,咳道:“洪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你主子商量一下。”
一本正經的,洪運立即看向他家主子。
若是平時,徐鳳白早一竿子給人攆走了,他真是怕這賴搭再鬧出什麼事,到時候難以收拾的還是徐家,眼巴巴看着,不想喫栗子的那個也嗯了聲。
徐鳳白擡眼:“你回吧。”
洪運只得把水壺放了桌上,低頭告退。
燈火昏暗,走了門口,花桂上前開門。
遠遠就看見一個十六七的少女亭亭玉立,近了,纔看清她的臉,徐椀上前,那姑娘欠身,笑呵呵地迎着她走進屋裏:“小小姐可算回來了,讓我們好等~”
徐椀上下打量倆眼,走過她身邊:“抱琴等我幹什麼”
少女跟在她身後,掩口乾笑兩聲:“奴婢琴書,抱琴比我高一點,瘦一點。”
徐椀哦了聲,也不大在意,笑着說記得了,這就往裏走。
進了屋裏,徐妧聽着動靜已經從榻上跳了下來,她手裏拿着個桃子,啃得正歡:“阿蠻,你可回來了,表哥給我拿了些山葡萄,聽說也是個外來的稀罕品種,接了什麼當地的葡萄,反正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喫,我娘讓我給你送了些,你這桃子不錯,我等你半天了”
果然,桌子上放着兩個小籃子,徐椀坐了下來:“你喜歡就拿兩個,還給我送什麼葡萄,你表哥特意給你的,你就喫吧”
徐妧笑得眉眼彎彎,拍了拍小籃子:“我哪裏喫得過來,表哥給我帶了好幾籃,不過我娘單單讓我給你和顧大公子送了,一人一籃,我等着你,後院還沒去呢”
一聽說她要去後院,徐椀立即來了興致。
她這個人想仔細的時候,也是心細,之前收到貢桃的時候,就問了,光只送了她的。
白日裏撞見了衛衡和安平在一塊,心就一直提着,雖說總覺得衛衡不大像,但也起了警惕之心,恨不得當場就扒開他袖子看一眼。
洗了手,徐妧這邊也要走了,她趕緊跟了上來:“我和你同去。”
徐妧當然是高興了,拉了她的手:“好啊好啊,我真是不愛去,顧大公子成日冷着臉,我娘說這就是一副孤苦相,聽說他從小就病秧子似地,這成子又是病了一場,清瘦不少,真是可憐那”
徐椀記了心裏,叫了洪珠跟着,與她一起往出走。
琴書提了小籃子,夜色漸暗,小洪珠在前面提着燈,幾個人這就往後院小樓去了,秋風徐徐,一到晚上就添了許多涼意,徐妧攏着袖子,直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團。
徐椀好笑地看着她:“有那麼冷嗎”
徐妧跺着腳,腳步飛快:“我身上這二兩肉,可不夠禦寒的,眼看着進冬了,等到了冬天,我就抱了暖爐一日一日在榻上一躺,不出來了”
被風一吹,是很冷。
徐妧從小就是這樣,冷一點熱一點都要嚷嚷出來的,她受不得半分委屈。
徐椀則鮮少說出口,伸手撫了撫領口,也趕緊跟了上去。
到了北邊這後院,侍衛已經認識她們了,立即讓進。
通報過了,洪福下樓來接,徐椀就讓洪珠跟着在樓下等着,自己跟了徐妧琴書上樓。
上了二樓,入鼻的就是腥苦的藥味。
顧青城還真是病了,樓上還有個大夫正給問着診。
她們
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徐妧連忙讓琴書把葡萄放了桌上,過來見禮。
這樓上是後改的臥房,單在裏間擺了牀和屏風,一邊的櫃子都是從前留下用着的舊物,一共沒幾個擺件,看着冷清得很。
老大夫一邊吩咐藥童熬藥,徐妧和徐椀走了過來,樓上很暖,暖爐竟然已經點着了,顧青城的枕邊還放着一個手爐,他靠着軟墊坐着,臉色蒼白。
見了禮,徐椀小心翼翼地湊了暖爐旁站着,徐妧笑道:“我娘讓我給顧大公子送點山葡萄,她讓我跟大公子說有什麼事不要見外,只管提了就是,還讓問上次送的藥還有沒有了。”
顧青城眼簾微動:“多謝夫人小姐記掛,藥還有咳咳”
話沒說完,就先咳嗽起來,他臉色本來就白,此時虛得更是沒有血色了,徐椀雙手交疊在身前,這樣更能烤一烤,身上暖了,她才擡頭。
巧了是顧青城也似瞥了她一眼,他眉眼精緻,目光撞了一起,又飛快移開。
就只能看見他側臉,徐妧和他說着話,徐椀光站在邊上偷瞧着他,他鳳目狹長,半晌才眨了一下眼睛,眼簾很長,挺直的鼻樑,薄脣微抿。
本是秀美的臉,因着這三分淡漠,平添了些許不怒自威的冷。
十年的時間,會把人的相貌改變多少,亦或是,她現在也開始不確定了,記憶當中那張臉,竟然有些模糊了,眼可是這樣的眼,臉可是這樣的臉,越是想,越是看,竟然越覺得很相似,越覺得相似越是心驚。
也許是她定定看着他,看了太久,顧青城轉頭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次,他微揚了眉,擡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