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刺客殘月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去何從難決定
    梁翊跟趙佑真求情,希望能親手安葬祿喜。區區一個小太監身亡,趙佑真並不想壞宮裏的規矩,不過念在祿喜服侍他一場,他也不想讓他走得太淒涼,因此沒有明確表態,梁翊便不管不顧地張羅祿喜的葬禮了。他找人看了風水,在華陽城南郊給祿喜選了一塊墓地,又選了一塊上好的棺材,給祿喜做了一身嶄新的綢緞衣裳,纔將他下葬。

    祿喜下葬的那天,正值四月中旬,華陽城滿街的櫻花全都落盡了,倒也少了些許淒涼。春天的泥土鬆軟柔和,春風送來陣陣暖意,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梁翊悵然地站在墓地上,所有人都走了,他還在那裏陪着祿喜,將他的碑文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對着石碑說道:“你安心地走完這一程,快快樂樂地來一下生吧你要記住我這個大哥,下輩子還做我的小兄弟,好嗎”

    這一陣並沒有颳風,可紙錢卻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在天空中打着旋,好像在輕盈起舞一般。梁翊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中帶淚:“我知道了,你要乘着風走了。我不強留你,你下輩子一定會生在一個好人家的”

    “呵,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徵西將軍,竟然會如此多情”

    梁翊循着聲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影從高大的楊樹上跳了下來。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文駿昊。他本來十分悲痛,可一看到舊友,陰霾的心情立刻好轉了很多,他驚喜地喊了一聲:“文大哥,你怎麼在這裏”

    “當然是不放心你了”

    梁翊一連串地問道:“你在飛龍山上受了傷,現在沒事了吧你不在山上待着,來這裏找我做什麼”

    文駿昊拍了拍手,說道:“不用擔心,小傷而已,死不了。這一陣子我正好在華陽城活動,聽說你被抓緊了直指司大牢,就帶領兄弟們在牢門外守着,隨時準備衝進去,將你撈出來。不過,聽說你在裏面沒受苦,我們又怕弄巧成拙,便一直伺機行動。後來你又去廷尉司受審,我們也一路跟了過去,如果他們敢判你死刑,或者對你屈打成招,我們兄弟幾個定會將廷尉司砸個稀巴爛,再將你救出來。”

    梁翊感動不已,說道:“我還以爲沒有一個人記掛我,在牢裏心如死灰,看來是我太小心眼了,都忘了文大哥了。”

    “哈哈,你文大哥好歹是義字爲先的,或許會晚來一會兒,但絕對不會不管你的。”

    梁翊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有文大哥這句話,我以後有再大的危險,也不用擔心了。”

    文駿昊連聲說道:“你可千萬別再出事了,我恐怕不能再待在大虞了”

    “爲什麼現在就要回齊國”

    文駿昊說道:“是啊,北寨的兄弟在虞國打探到了小王子的下落,我們得扶植幼主,驅趕外敵,重建大齊”

    梁翊深知他這段時日奔走繁忙,就是爲了早日回到故國,如今這個願望快要實現了,梁翊打心眼兒裏替他高興:“文大哥此番回故國,必定危險重重,但你心志堅定,一定會克服困難,早日復國。到時候,你便是開國功臣,受到天下所有人敬仰。”

    文駿昊豪邁地說:“什麼開國功臣,萬人敬仰,這些都是後話。只是我不忍心國土被侵佔,百姓背井離鄉。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存高遠,若不能收復失地,讓百姓安居樂業,我要這一身武功何用要江湖上的虛名又有何用”

    梁翊敬佩地說:“江湖上徒有虛名者大有人在,像文大哥這樣以國難爲己任的人卻很少,小弟佩服”

    “哎,別再吹捧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文駿昊說完,又笑着說:“我說,你們大虞的皇帝昏庸到令人髮指,我看你不如跟我回齊國,咱們兄弟倆聯手,金刀加殘月弓,定會天下無敵。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

    梁翊笑着搖了搖頭:“你有雄心壯志,我也有。大虞的江山有一半是我家打下來的,我得守住啊還有,我總得對得住我養父給我取的名字啊”

    文駿昊嘆了口氣,說道:“你要將一個昏君輔佐成明君,或許比我復國還要難上許多。”

    “我何嘗不知道只不過除了輔佐皇上之外,我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梁翊轉過頭,看着祿喜的墓地,怔怔地說:“我哥在我眼前自盡的時候,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不要報仇,找到弟弟妹妹後好好生活;祿喜臨死前,也不讓我報仇,他說,只要我好好活着,就是對敵人最大的報復了。”

    “他們說得都很有道理,報仇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的。在他們眼裏,你活得平安快樂纔是最重要的。他們看得很通透,纔不讓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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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可我並不是爲了平安快樂,才隱忍到今天的。”梁翊的眼神突然冷得可怕,他說道:“我必須要殺死他們,才能心甘情願地離開華陽城。”

    文駿昊擔憂地說:“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沒有辦法幫你了。報仇之路道阻且長,你要多保重”

    “多謝文大哥,你也要多保重”

    分別在即,二人都有太多不捨,文駿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說道:“你小子別太悲觀,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人想救你的性命。那天在廷尉司門口,我見到過一個扛着大刀的人,還見過一個瘦弱的姑娘,我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是來救你的。你還有很多朋友,你幫過他們,他們也渴望幫你。所以說,你不要單打獨鬥,不要老擔心會連累別人。這世上啊,雖說大多數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也有一些熱血之人,你身邊就有,這些你一定要記住啊”

    梁翊一聽,就聽出了那兩位朋友是誰,他一時激動,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文駿昊笑道:“又要分開了,可是沒有酒。每次陪我喝酒,你都是心事重重的。下次相逢的時候,一定要一醉方休”

    “好我決不食言”梁翊握住了文駿昊的手,動情地說:“我欠你的酒,下次相見的時候一次喝完”

    文駿昊扛着金刀,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征程。聽了他的話,梁翊也充滿了力量,他在回華陽城的路上,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歌聲“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涌矣,不可方思”。那人正在緩慢地向自己走來,梁翊緊走幾步趕了過去,謙恭地行禮問候:“老前輩,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那老先生挺直了腰桿,讚許地說:“你我萍水相逢,兩年過去了,你還記得老夫,真是難得”

    梁翊笑道:“當然記得。老前輩當年所說的種種,這兩年都應驗了,真的太神奇了。”

    原來這位老先生,正是梁翊在達城遇到的那位說書先生。兩年過去了,他的容貌也沒有怎麼改變。老先生重新打量了梁翊一番,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是特意來找你的。”

    “請老前輩言明”

    老先生仰望天空,憂心忡忡地說:“我下了無數次決心,再也不爲任何人算卦,也不會算大虞的命數,畢竟是泄露天機的事情,我說多了,老天爺自會懲罰我。況且,我經歷種種人事,不用老天懲罰,我的心也早已冷了。即便如此,每當大虞有劫難的時候,我還是想找個人說說,但願你不要以爲我在危言聳聽。”

    “老前輩料事如神,晚輩十分佩服,您算到什麼,但說無妨。”

    “不出半年,大虞定會再起戰爭。到時候,將不再是局部的戰爭,而是天翻地覆,地動山搖。而你的選擇,至關重要。”

    老先生蒼老的眼神緊盯着梁翊,像是將上天的旨意傳達給他一般。梁翊屏住呼吸,緊張地問道:“那我要怎麼做”

    “這個在於你自己。”老先生目不轉睛,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站在哪邊,哪邊便會贏。”

    “不不會吧,我哪兒有那麼神”梁翊惶恐不已,似是無法承受這份重擔。

    老先生早已料到梁翊會有這番反應,他呵呵笑了兩聲,說道:“你也可以什麼都不選,繼續放浪江湖逍遙自在。不過老夫相信,依照你的性子,你肯定不會走的。”

    梁翊搖搖頭,說道:“那可不一定,我已經被朝廷傷透心了,說不定真的就辭官回家種田了。”

    “你在這裏,最起碼天下還能姓趙。如果你走了,那可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老先生又擡頭看了看天,說道:“按理說老夫不應該將這些告訴你,你有權力選擇自己的人生。不過,有些人終究是爲了匡扶天下、拯救蒼生而出生的,該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

    梁翊愣在原地,而老先生捂住胸口,咳嗽了好幾聲,似乎真受到了上天的懲罰。梁翊剛要扶他,他卻說道:“既然這樣了,我再透露一點也無妨。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想找蔡贇報仇。我給你指條路吧,你去找江璃,或許能從他那裏找到線索。”

    梁翊徹底驚呆了,他喃喃道:“老老前輩,您到底是誰您不會是天上的神仙吧”

    “真是神仙也就好了,不用管人間這些破事,也不用看上天臉色了。”老先生苦笑道:“上天給了我能掐會算的本領,卻又不讓我說出來;就像你天性自由散漫,卻又無法隨心所欲地生活一樣。人生處處有無奈,只不過看你如何選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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