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后的禁令,宮人們並不敢進入清蔭宮的範圍之內,對於這一點大家並沒有什麼疑慮,畢竟誰都知道十五年前安王叛變的事情,清蔭宮又是安王在另開府之前的住處,反正這巍巍宮牆之內,最多的就是宮殿。 .

    只是今天燕長歡格外心神不寧,破天荒地要求德公公和她一起來,德公公跟隨燕長歡一輩子,燕長歡做的這些事並沒有刻意瞞着他,雖然他不敢擅自了解,但也隱隱約約知道的。

    以前一直有梁紫瓊打理着清蔭宮,因此沒人修繕也不顯得破敗,燕長歡並不知道梁紫瓊已經被陳墨帶出去的事,此時這黑幢幢的影顯得格外悽清凋零。

    燕長歡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把鑰匙給他,道:“德公公,你先去看看。”

    德公公恭敬的應了,上去開了鎖,“吱呀”一聲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燕長歡見那鎖頭完好,心裏鬆了口氣,卻見片刻之後德公公走了出來,道:“太后,這宮中無礙。”

    “無礙就好,”她鬆了口氣,卻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念頭,不由拔高了聲音,“無礙!?怎麼可能無礙呢!?這宮中的人呢!?”

    “太后恕罪,這宮中並沒有人。”

    “你是不是在騙我!?也沒有屍體嗎?”她剛要發火,想起了什麼,又厲聲道。

    德公公惶恐道:“太后明鑑,老奴對太后的心日月可鑑!這宮中,絕無可能有人,裏面宮室都落了一層灰,看樣子有時日沒人來過了。”

    燕長歡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想要在那張惶恐而滿是皺紋的臉上看出些什麼,答案卻是失望,這才壓抑了驚怒,她很是信任德公公,這件事上他理應沒有騙她——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她冷哼一聲,示意他在前帶路,自己則跟着走了進去,裙襬逶迤如同開在地上的曼陀羅,在夜中綻放着幽冷悽迷的血色。

    燕長歡第一時間去了梁紫瑤住的那間耳房前,示意德公公開門。

    德公公筋絡虯結的雙手按壓在門板上,門板頓時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繼而裂成了許多碎木塊。

    那房間中掛着許多銅鏡,死死的釘入牆上,那釘入之處,便蔓延出蛛網般細細的裂痕,可以看出來,這是花了多大的力氣,生怕這房中居住之人將它們取下來。

    屋中樸素粗糙的木製桌椅和一張小牀,訴說着住在這裏的人是多麼艱難。

    這宮中最次的傢俱放在外面也是精品,而這房間中的卻和最貧窮的百姓家裏沒什麼區別。

    桌子上是一盞油燈,裏面還剩半盞燈油,在寒涼的天氣裏凝出一層白色,上面又落了一層灰,看着讓人生厭。還有一個用來裝針線的笸籮,裏面有一些零散的針線,還有半幅未完成的繡花,桌上一片斑駁的血跡已經滲入木頭,成了深色。

    德公公摸着那繡花,若有所思道:“太后娘娘,可能在這裏之人繡花到一半,便不知因何原因吐血了,只是屍體……”他話說到一半便不說了,等着太后的狂風暴雨,總有人要承擔的。

    半天,太后卻不發一言,他驚愕的擡起頭,便見到太后未隱藏在陰影中的半張臉臉容平靜,倒影在這牆上無數的黃銅鏡中,十分詭異。

    她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去,衣上的金絲銀繡在月光下光芒懾人,德公公緩緩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這個他跟隨了半生,服侍了半生,見過了所有凌厲狠辣手段的女人,在此刻竟然……很寂寞。

    不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而是天下之大沒有人肯給她溫暖的孤寒冷寂。

    燕長歡來到了主殿,推門進去,主殿內的傢俱上灰塵更厚,有些地方還結了蛛網,看樣子梁紫瓊並沒有進來過,她擡頭,驀地眼神一凝,那掛着陳楓畫像的牆上空空如也,她迅速的轉身,寬袍大袖如鴉翅一般迴旋,頓時揚起滿地塵土,使得她容顏在塵土中迷濛不清。

    灰塵落盡便露出了她豔烈的容顏,只是那神情極冷,彷彿極西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白雪。

    他愣了一下,慌忙低頭讓開,看着燕長歡華麗的裙角從視線中流過,這纔跟了上去。

    剛纔他呼吸亂了一瞬,幸好太后不會武功,並不能分辨。

    只是他一個無根之人,終究是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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