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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平安

    此時的雷震已然無法還手,他眸中已有了懼意,深深的懼意。

    雷震正欲探手入懷去摸那個“鬼哨”,但爲時已晚,那三名死靈士探出的六隻手已然摸在了他的身上。有的摸胳膊、有的摸腿,不管他們摸到的是什麼,但見他們用手輕輕一掙,他們摸到的東西便即到了他們的手中。

    雷震尚未及慘呼,便已被“三鬼分屍”。

    這三名死靈士撕裂人體竟似是毫不費力,就像是常人拔起地上的蘿蔔。人拔起蘿蔔來通常都會喫,而那三名死靈士拔下的“東西”居然也是用來喫。只聽他們嘴裏已發出了“嘎嘣嘎嘣”的咬嚼之聲,竟像是喫的是上等的美味佳餚。

    四人的胃突然收縮,更險些要嘔吐。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四人忙不迭地縱上石階,一溜煙似的逃出了那扇木門,逃出了這人間地獄。

    那扇木門果然便是這“地獄”的出口。

    四人足下不停,一口氣奔出了裏餘,眼見身後無人追來,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但仍都是餘悸猶存。

    其時,沉沉的夜空中已透出了青灰色,東方天幕上現出了啓明星,黎明很快便會到來。

    四人便就勢坐在山坡上、草叢裏,草上的露水很重,但他們卻毫不在意,因爲他們實在是太累了。無論是誰,拼鬥了一夜都會感到很累的。

    四下裏一派沉寂!

    然,江頌揚突然便打破了這份靜寂,他道:“譚前輩,不知你又是怎麼知道這鬼山上會有座迷宮呢?”

    那美婦苦澀地一笑,道:“建造這座迷宮的人本就是我的一位好友,他臨死之前便將這迷宮的建造圖給了我,他……他是被蕭少飛殺死的!”

    江頌揚不禁“哦”了一聲。那美婦又道:“我雖然有這座迷宮的建造圖,卻不知這裏面竟然真的有鬼,所以說我們能逃出來便是我們的幸運!”

    這時,一陣風吹來,地上忽然便多了一個黑影,這黑影就像是被這陣風吹來的。

    四人不禁擡頭望去,這一望,卻俱是全身一震。只見丈外的一條石徑上正立着一個人,一個身穿道袍卻僅有一臂的人,獨臂道人?難道是獨臂道人復活?

    絕不是!

    因爲這獨臂道人走上前來,四人便看清楚了他的面目,他只不過是個身穿道袍偏巧只剩下一條手臂的中年人,只聽他道:“你們是來找蕭少飛的?”

    江頌揚雖是心下詫異,但仍是點了點頭。那人便道:“那你們就跟我走吧!”

    四人聞言俱是心神一震。

    江頌揚皺眉道:“你能令我們見到蕭少飛?”那人道:“當然。”江頌揚“哦”了一聲,又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既不是幽靈,也不是鬼,我只不過是個生意人。”

    江頌揚愕然道:“你是生意人?”

    “是的。”那人微笑道,“我是一家客棧的老闆。”

    這鬼山上居然還有一家客棧,什麼客棧?莫非是家黑店?

    那人一見四人的表情,便猜到了他們的顧慮,當即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只要是在我的客棧中,就絕無人敢傷害你們。鬼堡堡主蕭少飛也經常到我那裏喝上兩杯,你們要見他豈非就一定要到我的客棧中?”

    江頌揚沉吟道:“在你的客棧裏果真無人敢找我們的麻煩?”

    “當然了。”那獨臂人呵呵一笑,“我這家客棧本就叫做平安客棧。”

    江頌揚聞言又是“哦”了一聲。

    在這鬼氣森森、危機四伏的野獸山上,居然還有家“平安”客棧!然,這家平安客棧中真的平安麼?

    不管這家平安客棧中是否真的平安,四人也只有跟着這獨臂人,因爲他們已太累,亟需一個歇腳的地方,哪怕這個地方是個陷阱。

    他們並不怕陷阱,他們上山來本就是要找這個設陷阱的人,這個野心勃勃心狠手毒的惡人。

    這家平安客棧卻不像是家客棧,只不過是一個籬笆院,四間茅草房而已。

    四人俱都留心察看這名獨臂人的身形步法,不禁均是疑惑重重,這獨臂人竟似是不會武功。

    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行走在這“虎狼”遍山的鬼山上居然還能平安地活着,而且還在這山上開了一家客棧,這就不能不算是個奇蹟。

    那黑裙美婦自一見到這獨臂人時,便覺此人好生面熟,似曾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記不起來,不禁若有所思。

    平安客棧中有七、八張長條桌和十幾個髒兮兮的木凳,四人走進來便坐在了桌前。

    那獨臂人嘆了口氣,道:“我這家客棧的生意不好,窮得很,並無什麼像樣的飯菜,僅有已然涼了的烤鴨。”

    譚英笑了笑,道:“老闆太客氣了,烤鴨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 絕不啻是上好的美味佳餚。”

    那獨臂人微微一笑,便即轉身入內,再出來時,他手中已多了四隻烤鴨,四隻已然涼了的烤鴨。

    那黑裙美婦突然說道:“你爲何不先問問我們有沒有錢?”那獨臂人點了點頭,說道:“你們有沒有銀兩?”

    那美婦聳了聳肩,道:“你應該能想得到,我們前來此處本就不會帶多少銀子的。”

    那獨臂人眼中忽然掠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但那並非是失望,他嘆了口氣,道:“沒關係的,我本就未打算跟你們要錢。”

    那美婦不禁一怔,道:“你是個生意人,卻爲何不跟我們要錢呢?”

    那獨臂人笑了笑,他的笑意裏掩飾不住的苦澀味道,他道:“能來我這家客棧中的人本就極不容易,而我們能在此處相逢,豈非也是一種緣分?我……我怎能向你們要錢呢!”

    那美婦直覺他話中似乎有話,不禁微覺詫異,但她也未多想,便道:“那你開客棧都向些什麼人要錢呢?”

    那獨臂人道:“我要的便是這鬼山上的鬼堡門徒的錢。他們已殘害了很多武林豪傑,仇家必然不少,他們要單獨在這江湖上行走便絕不容易,所以有些事還得我來做,我也只能收他們的錢,他們的錢豈非都是些不義之財?!”

    那美婦點了點頭,道:“不錯。”

    那獨臂人忽然輕嘆一聲,又道:“像我這樣的廢人,若不在此做點兒小生意,又如何能活下去?”

    那美婦聞言竟忽然覺得這獨臂人非常奇怪,但要說出是哪裏奇怪來,她卻又無從措辭了。其實,這獨臂人並不奇怪,唯一值得奇怪的便是他少了一條胳膊。

    過了片刻,那美婦又道:“蕭少飛經常到這裏來嗎?”

    那獨臂人聽到“蕭少飛”這個名字時眉頭忽然一皺,那表情就像是正喫着飯忽然看見了一攤狗屎,臉上的反感顯而易見。莫非他跟蕭少飛有仇?

    只聽他冷冷地道:“前天晚上他剛來過,說不得今天晚上他還會來。”

    那美婦“哦”了一聲,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低頭喫着烤鴨。

    不多時,那獨臂人進內提了一把茶壺出來。這茶壺好大,但他一隻手提着卻也顯得並不怎麼喫力。但見他將壺嘴一斜,一道茶水便激射而出,不偏不斜,正好依次落入四人面前的茶碗裏。不管四人的茶碗距他是遠是近,一道水箭射出,便正好斟滿,更未有一滴濺出。

    四人一見之下,不禁俱是一怔,心中均道:“這人真的不會武功麼?看來我們又走眼啦!”

    過得半晌,那獨臂人忽然道:“很抱歉,我這裏沒有客房,你們用過飯就……就將就着在這桌子上歇息吧,可以麼?”

    “魔簫秀士”張生微微一笑,接口道:“我們這些行走江湖的人哪裏不能睡,我相信現在就是躺在石頭上,我也能睡得着。”

    那獨臂人微微一笑,目光卻直直地望着那黑裙美婦,說道:“裏面還有一間房間,夫人用過飯後便可到裏面歇息。”

    那美婦愕然道:“我?”

    那獨臂人笑了笑,道:“夫人總不能跟這幾個大男人躺在一起吧?”

    裏面還有一間房?然,這獨臂人爲何單讓這黑裙美婦進去?那美婦卻未多想,因爲她馬上便道:“多謝了。”

    “多謝了”這三個字的意思有時是答應,有時卻是拒絕,但此時這三個字的意思卻絕不是拒絕,因爲這美婦喫完烤鴨便走進了裏面。

    裏面果真還有一間房,雖然只是一間,卻很寬敞。但見房內的桌、椅、幾、櫃等傢俱俱是上好的木料加工而成,極其考究又極其精緻。然,更考究、更精緻的卻是那張牀。

    房中正前方有一張鏤花軟牀,牀榻是上好的紅木加工而成,牀頭上還雕刻着一對戲水鴛鴦,雕刻得非常逼真,栩栩如生,儼然活的一般。

    那美婦不禁大感驚詫,道:“你讓我在這裏歇息?”那獨臂人道:“難道你不願意嗎?”

    那美婦柳眉一蹙,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獨臂人直直地望着那美婦,喟然一聲長嘆,道:“心柔,你當真認不出我來了麼?!”語聲中帶着淡淡的卻無法抑制的辛酸、自嘲的味道。

    那美婦聽這獨臂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來,不禁心神劇震,當下凝目望去,那是一張極其面熟的臉,嘴角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她凝視片刻,憬然失聲道:“莫非……你是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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